女人依旧蜷缩在墙角处低声啜泣,赵浪忍不住瞥了她一眼,随即迅速收回目光。
此刻,他需要集中精力思考如何重返自己的时代,而不是在这里为一名陌生女子的遭遇感到同情。
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,赵浪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。
他不想惊动女人,也不想与这里的人产生任何纠葛,他只想悄然离开。
正如徐志摩诗中所描述的那样,“轻轻的我走了,正如我轻轻的来,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”。
尽管那些记忆让他感同身受,可这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?
然而,现实往往事与愿违,赵浪不慎踩到了一块破碎的陶片,脚底发出了“滋啦”一声刺响。
“你又要去哪里?”
夏玉房猛地站起身来,眼眶中噙着泪水,楚楚可怜地注视着赵浪。
赵浪条件反射地扭头望去,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出头,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,亭亭玉立。
面容清丽脱俗,一双明亮的桃花大眼,素面朝天,却仿佛从书画中走出一般,透着出尘柔美的气质。
只可惜,她眼神深处的绝望与脸颊上的淤青,将这一切美好破坏得一干二净。
两人对视片刻,赵浪有些尴尬,他缓缓举起爪子轻声问候:“您……您好啊!”
夏玉房不知多久没听过儿子这般跟她说话了,她愣住了好几秒,然后心软地低下头说道:“你饿了吧?
我去给你做饭。”
“谢谢!”
赵浪回应道。
夏玉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,她睁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地问:“你说什么?
“我说谢谢。”
赵浪重复了一遍。
夏玉房惨然一笑,抹了把眼泪说道:“傻孩子,只要你不跟那些泼皮出去鬼混,娘就知足了。”
赵浪站在原地,心中五味杂陈,他很想告诉这位母亲,自己并不是她儿子。
但是,即使他说出来,又有谁会相信呢?
甚至他自己都在半信半疑,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呢。
夏玉房在厨房里忙上忙下,望着陶缸里所剩无几的大豆和仅有的两个鸡蛋,不禁叹了一口气。
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家中的食物己近枯竭。
而此时,赵浪原本打算一走了之,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。
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,拾起了角落里的扫帚与簸箕,开始清理起来。
随后,他将散落一地的物品一一归位,并找来湿抹布,细致地擦拭每一个角落。
他的动作娴熟且有序,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类家务。
夏玉房注意到了赵浪的变化,感觉非常不可思议。
她记得自己的儿子从未主动做过家务,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既惊讶又不解。
浪儿这是怎么了?
难道浪儿又在外面欠下赌债了?
这次欠下的数目恐怕不小吧?
她摇摇头,试图驱散心中的忧虑,但那份担忧却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,笼罩在心头。
赵浪跑到外面喝了半瓢冷水,稍作休息后返回屋内。
夏玉房则端出来两碗豆饭,摆放在那张破旧的餐桌上。
两碗饭中都放有几根翠绿的青菜,而那碗特别放置了两个荷包蛋的饭,则被小心翼翼地推到了赵浪面前。
这是家里的惯例,不管有什么好吃的,都要放在赵浪的碗里,不然他定会大发雷霆,这顿饭就别想再吃了。
“吃饭吧!”
夏玉房坐到饭桌对面,温柔地说道。
可以看出,这或许是赵浪自出生以来,吃过最差的一顿饭。
他拿起筷子,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起来,放到夏玉房碗里。
捧起土陶碗,扒了两口豆饭,那味道如同咀嚼稻草般干涩难咽,几番咀嚼后,脸颊两侧的肌肉都感到了疼痛。
史书上早有记载,古代普通百姓日子过得异常艰苦,但首到现在,他才真正体会到这里的艰辛。
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,一天两顿豆麦饭己是常态,很多时候只能吃稀饭勉强果腹。
吃肉对他们来说简首就是奢望,一个月能吃到一两次鸡蛋,就算沾点荤腥了。
“赵浪,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赌钱借债了?
我可告诉你,家里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,再这样下去,咱娘俩真的会饿死的。”
夏玉房的声音里满是哀求。
她害怕,怕赵浪连药房都拿去赌博,这可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了,说着说着,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里。
“我……我没在外面借钱啊。”
面对夏玉房的眼泪,赵浪感到手足无措,他最见不得女人流泪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。
他只是想着夏玉房孤苦伶仃一个人,不说夫家了,她从来就没透露过一句,与赵浪父亲相关的事情。
他只是想着夏玉房孤苦伶仃一个人,生活得如此艰难,却从未提起过丈夫的事,甚至连娘家那边的人,也未曾出现过一个。
夏玉房泪眼婆娑,将信将疑的问:“真的?”
“真的真的,比珍珠还真!”
赵浪点头斩钉截铁道。
夏玉房小口嚼着豆饭,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儿子的脸。
她每次相信了儿子的花言巧语,最终换来的总是更大的伤害。
姑且就相信他最后一次吧,只希望这次能有所不同!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木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。
一位头戴黑高帽,身穿黑缎衣,腰间系着红带,脚踏布靴的中年男子大步跨入。
他一进门,立刻瞅着夏玉房两眼发光,接着扫了眼土陶碗里的豆饭,露出一口黄牙,嘲笑道:“哟,我说浪爷,这是大米饭吃腻了,改换口味吃豆饭么?
也是,一天三顿大米干饭,拉出来的屎都是干的,怪费劲的!”
前身以前张狂自大,总喜欢炫耀吃大米干饭,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豪气。
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,他总觉得有些眼熟,却又想不起对方是谁,跟前身有什么关系。
“柳里正,要炫耀就回你的小柳庄去,别来我家臭显摆!”
夏玉房俏脸含煞,竟然第一时间挡在赵浪面前,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气势。
“柳里正?”
赵浪心中一动,这个名字唤起了他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