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涩是爱她的,流连其间就像徜徉在书页里,遨游在美梦里,活在所有人的幸福里。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,她不再游离,她长在了这个世界的美丽里。
庄周的蝴蝶就飞在她的花园里。这是一个梦吧,浸润在生命和血肉里的梦。
如果在秋天里,你可以想象她,是一只大鸟的巢穴。那些干枯的草,茂密又杂乱,那向八方伸展着的枝叶,还在向人们宣告着夏日里他们有过的强健。
但,如果是在这早春里,在明媚和温润里——对,就像一本书里讲的那样,你终于耐不住冬日的枯寂,跑向了旷野,喘息低头之间必会怔住那样——在眼前,在厚厚的杂草里,竟有一丝绿芽勾住了青涩的眼。
风停了雪也化了,她的呼吸凝固了,一切都静止了。只有那棵草芽蠕动着他***的小身板儿,就像梦中的婴儿伸着他柔嫩的小胳膊小腿儿,动了动眼皮儿嘴巴,又憨憨地睁开了眼……
这里,就是青涩的春天,依然寒冷的春天!大地春回停留在了那小草的芽尖儿,苍凉的时空已停转,只有一棵嫩绿的草芽在发着稚子弄冰的呐喊。
“如果,如果啊……”
青涩喃喃着:“如果花园的秘密沉寂隐匿,直到永远……”
脚下杂草的窸窣声轻浅柔和,不足以唤醒这个沉思低语的女子,萎落的草叶似乎也在痛苦地忍受着压抑——虽然冬天已在抽脚离去,但寒凉仍时时侵袭。
青涩的花园不大,围墙坍塌。如果她座落于荒漠,便是一座沙海绿洲,就算在万物萧索的冬天,也是人们心中的圣殿。即便荒芜苍凉,也会在日光渐暖里欣然生长,她根系强大,绿潮会如海一样,在人们的心里蓬勃茁壮。
可在这里,在这小城的南郊,她像一个孤独的流浪汉,灰头土脸——但是,青涩很爱她。春去秋来,夏尽冬至,她沉静的眼眸总忘情地投向她,她的脚步她的心,总在花园里游荡,十数年未曾停歇。
“如果,如果啊……”
青涩喃喃着,眼睑微微抬起,轻皱的眉头朝向早春的朝阳。她轻嗅着此刻花园里独有的气息——雪水润入冻土,晨风扬起纤尘,草木的清香,泥土消融出的微微水气,还有阳光洒向万物后渐渐和暖的温热气息……
花园的静谧让她平静下来,仿佛入定的信徒,她沉静而坚定。在这冬尽之时春来之际,她独自站立在荒园里,陪伴她的,是苍凉无语的枯叶干草,还有花园中心静默的石马。
草地上斑驳润黄的,是积雪随暖阳而去留下的足印,那些未曾消融的干雪粒,在光线游动里莹莹闪光。还有那些背对着朝阳的陈雪,虽绷着冬日寒风送给他们的灰黑的脸,却仍固守在他们刚到时的位置,坚挺着一把又一把冰刀雪剑,冰冷又默然,像极了铁骨柔情的卫队和战士。
青涩忽而想到了曾读过的某些描写,它与这奇异的花园多么相似啊!那执笔的手是否也像她一样颤抖了呢?苦闷的人生旅程,寒风肆虐,那春的讯息也只细小草芽那么一丁点儿、一丁点儿,却在她的心里扎了根,长进了血肉——这就是她,全部人生的缩影了……
青涩深吸了一口花园里的寒气,嘴角浅浅浮起。她轻轻地低头,轻轻地转身,目光在深深的杂草里探寻,石马细长的眼眸恰巧也望向了她。她笑了,她的身体轻盈起来,脚步在雪粒和草叶上擦过,带起晶亮的微尘,她双臂环扣着石马***的脖颈,把头埋进那些宽而长的鬃毛里,温热的泪顺流而下,滴落在石马宽厚的肩胛上……
“我们该去走走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
静静的花园里,雪粒轻扬,金红色的阳光照亮了每一棵草,每一片落叶,还有那些坚守着花园的冰晶与微尘。恍然,如静止在佛光之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