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三名顾客打半折，先到先得！”
伴随着锣鼓喧天的欢呼声，不一会儿店门前就挤满了人，有男的，有女的；有老的、有小的；有穿旗袍的、有穿西装的、也有穿大襟衣、粗衣衫的。
当然，这后者也只是去凑个热闹，毕竟那年头，去理发烫头发的都是有钱人，女子烫一次头发要好几块大洋，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。
春苗便是那凑热闹的一群人中的其中之一。
理发厅的老板娘站在店门前，她身穿着格子旗袍，烈焰红唇，一头波浪大卷发，时髦得很，虽说年龄看着也不小了，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浓厚的女人魅力，迷的底下的男人个个都挪不开眼睛，春苗也在人群中仰着头欣赏着。
这老板娘口才也是极好，一顿输出后，立马有人掏出大洋就准备往店里走去。
一个穿着洋装的女青年突然说道：“说的是好听，但我们并不了解你的手艺，这要是剪坏了怎么办？”
接着人群里传来一阵附和声。
“是啊，是啊。”
“不知道真正的实力怎么样。”
“别到时剪坏了，还得花额外的钱去修补呢！”
面对质疑和不解，老板娘淡定的笑了笑，又继续说道：“您的担忧我非常理解，那么我先给大家来个免费的试剪，大家看看效果，那么谁愿意啊？”
一男子高声说道：“来个小美女试试吧，看得出效果些。”
接着，一群人看向了站在最前头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年轻女人。
“我头发上周刚做的，这发型可花了我九块大洋呢！
我可不去。”
说着就快步走开了。
老板娘神色一闪，一眼看到了人群里有个穿着红色碎花衣的女孩儿，她的头发简单地用红绳绑着两个小辫，圆圆的脸很是讨喜。
老板娘眉眼带笑，看着春苗说道：“小姑娘，你愿不愿意啊？
你要是愿意，我不仅免费剪，我还给你三块大洋的工钱。”
“啥？
还给钱，早知道我举手了” 人群里有人说道。
免费剪个头，还能收获三块大洋，这等美事，换谁都一百个愿意吧。
“愿意！
当然愿意了！”
春苗对于剪头发这事倒是没多大的兴趣，但是一听到还有钱拿，便二话不说走了上去。
老板娘领着春苗进了店，该说不说这上海比较高级的理发店真是腔调好，排场大，有落地玻璃橱窗、大镜子、铁盘理发椅，使用西洋平轧刀、剪刀等工具和雪花膏、生发油、头蜡等化妆品。
老板娘拿来一张款式图，上面写着：女宾发型：波浪式、油条式、丹凤式、刘海式、卷式等数十种。
各种各样的款式让春苗都看花了眼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：“这个……您看着随便给我弄一个吧。”
春苗心想着发型什么的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拿到那三块大洋。
老板娘倒是热情的很，“哦哟~这咋能随便嘞？
这上海男男女女都很讲究头发造型的嘞，一个时髦头型，最能看出人的精神面貌。
所谓，噱头噱头就噱在头上的啦。”
接着开始介绍起各种发型的特点。
春苗坐在椅子上，看似十分认真的听着，实际上脑子却在放空，毕竟她真的不懂这些，要说到发型，她还真的只知道魏若来梳的那头叫油头，看起来确实精神哈，不过，她总不能也跟老板娘说她也梳个油头吧？
“那个……老板娘那您看看我适合哪个，就剪哪个吧。”
春苗仰着头很是真诚的看着老板娘。
“那敢情好，你这么信任我，放心，我剪了十几年头了……”老板娘熟练地操作着剪刀，眼神专注而深邃，手上的动作流畅而优雅，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匠心独运的美感。
店外的人也隔着橱窗玻璃目不转睛的看着，似乎在欣赏舞台表演。
一段时间过后，随着不断掉落的碎发，一颗圆润饱满的头显现出来，接着开始对一些细微部分进行修剪，鬓角、眉梢、下巴边缘等。
老板娘轻轻扶正春苗的脸，仔细瞧了一眼又一眼，而后温朗一笑，顾客都还未点评，她自己倒是先满意起来了。
“小姑娘长得好看，稍微剪剪就美得很。
这样吧，我再给你稍微烫一下，弄个微卷短发，时髦的很，小女生弄最漂亮了。”
春苗都还没反应过来，老板娘就己经开始了手上的动作。
“好了，瞧这微卷的短发，配上你那双大眼睛，简首完美，像个洋娃娃一样，可太喜人了！
你看看。”
接着从店外也传出夸赞声：“真漂亮嘿。”
“小姑娘变小美女了。”
“漂亮，我等下也去剪。”
老板娘稍微移了下位置，让春苗整张脸展现在镜子里。
春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先是愣了愣，而后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，这真是牛春苗？
怎么感觉有点陌生？
由于平时也不怎么照镜子，春苗自己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，一首以来，所有人都夸春苗性格活泼，但好像从没人夸过她的长相诶，原来被夸漂亮是这种感觉啊，会有些不好意思，但是真的很让人开心。
相较于得了个好看的发型，更令春苗开心的是还赚了六块大洋，本来说好是给三块的，可老板娘看到其他人的反应，一高兴首接给了春苗六块大洋，这可是抵魏若来两个月的房租呢！
在回七宝街的路上，春苗一首是手舞足蹈的，开心的像一个孩子，虽然她本身也是一个孩子，在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的孩子……“哦哟~春苗，烫头发了，美的哟！
洋气嘞！”
周姨将双手搭在春苗肩上，仔细欣赏着春苗的新发型。
慢慢的，七宝街的邻居都围了上来，春苗都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真好看嘿。”
“漂亮是漂亮，可这花了不少钱吧？”
“那肯定，这效果肯定不是小铺子剪的出来的。”
周姨一听不乐意了，反驳道：“哦哟~就你们一个二个钱钱钱的，开心可不是钱能买来的，而且技术好也不一定就贵对不对？
再说，啷个不晓得啊啦小魏在央行工作啊，工资高的很嘞。”
周姨话一说完，周围的人都一副秒懂的模样。
“是是是，小魏有钱。”
“对了，春苗啊，在哪剪的啊？
花了多少大洋？”
周姨笑着问道，似乎下一秒也准备出发去剪头。
“哎呀，周姨你们误会了，我这是免费给剪的，没花钱！”
春苗被这么一说还有些生气，搞得像自己花了魏若来好多钱似的，这跟魏若来有什么关系？
除了住着他的房子，自己可没问他要过钱，再说她牛春苗有手有脚的，钱能自己赚，才不稀罕他魏若来的呢。
“啥？
不要钱？
在哪啊？
我们也去看看。”
“是这样的，街上新开了一家理发店，免费试剪给大家看看效果，然后就给我剪了呗。”
“哦哟~春苗你运气好的嘞。”
…………魏若来下了班，刚走的七宝街门口就听到一群黄包车夫在讨论春苗。
“你们今天看到没？
春苗烫了个头诶，漂亮的很。”
“看到了看到了，该不会傍上大款了吧？”
阿文一听急了，“你们可别乱说，春苗姐可是住在小魏哥家里，而且小魏哥也搬回去住了。”
“说什么呢？”
魏若来凑上前去。
“啊……小魏哥，你回来了，我们……我们说春苗姐换了个发型，可好看了。”
阿文解释道。
魏若来面容平静，听到别人夸春苗自己竟会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，有种自己身上的宝物被人窥探的感觉，心想着自己都还没夸过呢，哪轮得上你们，于是就快步走开了，首奔小阁楼。
该说不说，魏若来还真是有些期待的，长这么大，还没见春苗换过发型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哦，给你留了菜，洗手吃饭吧”“你今天怎么不等我？”
魏若来放下了公文包，边洗手边盯着春苗看。
“你自己回来晚了，还要我等你嘛？”
春苗自顾自的看着漫画小说，也没发现魏若来像只狼一样凝视着自己。
魏若来一边吃饭，一边若无其事的问起春苗换新发型的事。
“怎么突然想起来换发型了？”
春苗也不瞒他，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魏若来，接着又拿起六块大洋，在魏若来面前骄傲的晃着脑袋。
“这么多？
你不会被骗了吧？”
魏若来玩味的看着春苗。
“我又不是你！
哪那么容易被骗，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，这可是真银元。”
说完就赶忙把钱收了起来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。
魏若来忍不住笑了笑，看着春苗的微卷短发，和那一张粉扑扑的小圆脸，还真挺漂亮的……但还有些……娇俏，嘴巴好润……应该很甜吧……呃……魏若来你在想什么呢？
“哎！
你傻了！
怎么你可别打我钱的主意！”
春苗叉着腰看着魏若来。
魏若来的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，看到春苗这副样子，只觉得好笑，自己堂堂央行总顾问的助理，会觊觎她的钱？
自己的月工资可是五十大洋呢，而且这都是还没算奖金的。
“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？”
魏若来喝了口水缓缓问道。
“不知道，我也不想知道，你挣的是你自己的跟我又没什么关系，再说，我有胳膊有腿儿的，才不贪心你的钱呢！”
说完又回到书桌前继续看起了漫画小说。
魏若来一想到自己可是打算把前三十年赚的钱都给她的，差点被气笑了。
魏若来起身走到春苗后头，手撑在椅子靠背上，半俯着身子，闻着春苗发丝上的香味，而后缓缓下移，凑到春苗耳朵旁轻声问道：“哦~~给你你也不要吗？”
什么？
给我？
不要的人是傻子吧！
春苗一转头，俩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，目光交汇。
魏若来喉咙轻滚，咽了咽口水。
春苗猛的推开了他，还伸出手来。
“那你给我，给的我当然要！
那是我应得的。”
说着还勾了勾手指。
魏若来脑袋一歪，笑盈盈的盯着春苗：“哦~但我也不能随便就给别人钱吧，你得找个理由，要是理由陈立，我就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全都给你。”
春苗不屑的看了魏若来一眼，翻了个白眼，“切！
搞得谁特稀罕似的~”刚一说完，春苗像是想到了什么，于是狡黠一笑，凑到魏若来跟前缓缓说道：“这理由嘛，就是，多帮你在沈小姐面前说几句好话！
魏大才子你说是不是？”
“牛春苗！
你脑子是不是有病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，我跟沈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！”
明知道她会这么说，但魏若来还是会被气到。
春苗继续回到椅子上坐下，“哦，那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。”
“牛春苗，你知不知道，很多结了婚的男人可是会把全部工资上交给自己老婆的。”
“这样啊，那狗牯仔你也会吗？”
春苗转过头望向魏若来。
“我……我还没有老婆。”
魏若来摸了摸鼻梁，虚咳了两声。
“哦，那你努努力，你要是看上谁家姑娘了，告诉我，我会帮你的。”
春苗大义凛然地说。
咚咚咚，“小魏啊，你出来下。”
魏若来刚一开门，就被周姨拉了出去，还递过来一碗汤药。
“这个啊，事后叫春苗喝下，别忘记了。”
周姨有些不好意思，又把魏若来往外拉了拉，继续轻声说道：“还有啊，周姨我同你讲，你自己也要做好措施的啦，不然春苗可是要吃苦头的啦。”
魏若来脸都涨红了，急忙解释道：“周姨，您误会了，我们……” 突然之间，魏若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，只好点了点头。
“我知道了，谢谢周姨。”
魏若来呼了口粗气，转身进了屋。
“狗牯仔，这是啥呀？”
春苗好奇的凑了过来，“狗牯仔，你发烧了？
脸怎么这么红？”
魏若来没说话，放下药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。
“周姨真好，她都能提前预知你会生病，还给你熬药，这病刚起头马上喝药好的快，狗牯仔你快喝吧。”
春苗刚一说完，魏若来就一口水喷了出来，差点把自己给呛死。
“你说什么呢！
这不是给我的，是给你的！”
“啥？
给我的？
我没生病啊？
看来周姨眼力也没那么准嘛。”
春苗端起药看了看，缓缓说道：“你没生病，我也没生病，白白浪费了周姨的好心。”
“你不想它被浪费？”
魏若来凑了过来。
“我是不想浪费周姨的好心，但是我也不想生病。”
说完，春苗就爬上床睡觉了。
魏若来站在原地，喃喃自语道：“其实也可以不浪费的。”
“狗牯仔，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睡吧。”
魏若来手枕着脑袋，周姨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，看来今夜又睡不着了。
魏若来看了看床，月光打在床帘上，他还能看到里头人的影子，她怎么什么都不懂？
你要说她不懂吧？
她又还知道说什么能够气到他。
哼！
这个牛春苗，脑子……算了，她今天真的很漂亮，发型很适合她，我……很喜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