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殊问老爷子，老爷子尴尬地笑，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，好在楼殊并未深究，依旧垂着头看路。
坐在沙发上时，小猫嗲兮兮地叫着，跑过来蹭他的脚踝。楼殊把它抱起来，轻轻地给它顺毛，小猫舒服地仰头。
老爷子在一边看着，但楼殊的视线一直落在小猫身上，他不知道楼殊在想什么。
他又问了一遍：“你真的不想领养她？”
楼殊没说话，半晌后才将小猫放在地上，对他说：“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在您。”
老爷子被他这个零模两可的回答噎住，坐在他的对面，抱起地上的小猫。
大概是动作太粗鲁了，小猫尖叫了一声，在他手上留下一道抓痕，对面的楼殊却笑出了声，说：“它不喜欢你。”
老爷子恶狠狠地看他一眼，逗猫去了。
楼殊看向二楼，那间房间在他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，房门紧闭着，门把手上有一张纸条，看得出来傅予书的动作很快。
他回想着下车时傅予书嘴里叽里呱啦的几个字眼，耳边是小猫在老爷子怀里的叫声，琢磨了半天，才反应过来，她是在说“对不起”。
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听懂。
他上网查了一下，才知道由于听不见，听障人士学习说话要比常人困难许多，大多数人都只能发出一个零模两可的音调。
他想，如果真的要当她几天哥哥，那么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教她说几句话。
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，楼殊起身上楼去叫傅予书。
门虚掩着，他敲了几下，又意识到傅予书听不见，然后小心推门进去。
傅予书正坐在书桌前，嘴里不知道小声念叨着什么。楼殊走过去时，吓了她一跳，和家里那只小猫一样，被吓到时几乎要弹起来。
楼殊打手语告诉她：“吃饭了。”
傅予书点头，将手里攥着的东西放进口袋里，楼殊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件衣服，但是还穿着外套，想着大概是衣服的尺寸不合身。
除了正餐，阿姨还熬了浓稠甜香的银耳羹。
推给傅予书时她却愣住了，楼殊看阿姨和傅予书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对方交流，梗在原地，他拍了拍傅予书手边的桌子，告诉她：“这是银耳羹，阿姨说看你好像没怎么睡好，黑眼圈很重，喝了这个暖和的，可以好好睡一觉。”
大概是热气氤氲，楼殊好像看见了了傅予书眼眶里一闪而过的泪水，不过她很快就把头埋下去了，楼殊没有看清。
半晌后，她才又抬起头，冲楼殊打手语：“请你帮我告诉阿姨，很好喝，谢谢她，也谢谢你。”
楼殊愣了愣，向阿姨转述后才问傅予书：“为什么要和我说谢谢。”
傅予书却一直摇头不再看他了。
楼殊转过头又对上老爷子投向傅予书的慈爱的目光时，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说自己看不懂别人的心思。
楼殊也埋头吃饭。
饭后，楼殊又将傅予书送回房间，正想离开，却被身后的人拽住衣角。
楼殊转回头时看见傅予书正在深呼吸，想明白傅予书应该是想和他说什么，于是耐心地等着。
傅予书看他就站在那里，也没有不耐烦，张了张嘴，却还是发不出声音，睁开眼时看见楼殊给她打手语：“你想说什么？慢慢来。”
傅予书点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说：“谢、谢、你。”
楼殊点头，但是还是告诉她：“你应该谢谢爷爷，是他嘱咐我这几天先照顾你。睡衣什么的应该也在衣柜里，早点洗漱好，安心地睡觉吧，不用害怕。”
傅予书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，用力地点头，然后冲楼殊摇手，将门虚掩上。
楼殊转身下楼，傅予书的发音还是不是很准确，相比下车时却好了许多，楼殊不知道她练了多少次，但是刚刚在书桌前应该就是在练这个。
而她手中，似乎是一个小型的mp3。
老爷子还在楼下逗猫，他去问他：“她的耳朵是什么情况？戴了助听器好像还是听不见？”
老爷子一手抱猫，一手拿着逗猫棒，解答楼殊的疑惑：“她左耳失聪，右耳弱听，傅家夫妇辗转各地给她找医生，但是都无能为力，助听器也是去年才带上的，能分辨一些声音。”
“那她去了孤儿院怎么办？会有人领养她吗？”
老爷子睨着他：“和我有什么关系，关心这个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吗？”
楼殊嘴里剩下的话被他这一句给尽数堵了回去，看着他专心逗猫，便走到他面前，张开手，老爷子本来还不动，可怀里的小家伙挣扎着跳去了楼殊怀里。
看着楼殊脸上恶意满满的笑，似乎让他短暂的进入了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有的性格，但那个笑容转瞬即逝。
老爷子站在原地怅然，如何教好自己这个唯一的继承者，他还没有想到任何方案，因为他好像有自己的形状，在艰难又持续地生长。
他把逗猫棒放在沙发上，衣服口袋里的怀表被他打开，是逝去的长子和儿媳妇，也是楼殊的父母。
刚刚的墓园，其实也是他们的沉睡地，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楼殊，哪怕楼殊软磨硬泡，他也从来没有带他去看过。
车子经过那个地方时，他看见那一方长了一些杂草，哪怕时常有专人清扫，那个地方相较其它的也冷清太多了。
楼殊最开始被接到他身边时，天天都在做噩梦，但是白天一醒来就是缠着他问父母埋在哪里，他不说，楼殊也不闹，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花园里――和他父亲倒是很像。
楼殊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，明天是周一，他还需要完成作业，不然明天晚回家，说不定老爷子又要嘲笑他。
作业不多，也不难，他写完后甚至还有时间写了一个为期3天的计划表，从教傅予书说话开始，到教她写字。
如果她学的好，他还可以奖励她。
楼殊越写越觉得自己像个小老师，不过自己已经很早就不玩过家家那一套了。
他想，说不定傅予书还喜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