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披黑袍的人面色凝重的踏过堆积如山的尸体,一步一个脚印的到了望断崖上。
周济楠从怀中掏出那盏送魂灯,覆手将其点亮,瞬间,无数哀怨黑团扑面而来,穿过他的身体,每一次,他都感觉身体快要被撕碎了。清晰地感受到,他的灵力被一点一点的分食。
“噗~”
一口鲜血呕出,他撑不住,跪倒在地。
“还我命来,还我命来。”
“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?为什么?”
“你是天生的恶鬼,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。”
……
无数冤死的亡灵撕咬着他的身体,他忍着剧痛,额头青筋凸起,冷汗直冒。
“再忍忍,再忍忍,还差一点,还差一点。”
他疼得嘴唇直哆嗦,一只手撑在地上。
突然的,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,修长锋利的剑刺过心口,血淋淋的。
他抬头看去,一张冷漠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,那人眼神冷的让人发颤,如同夜里索命的恶鬼。
周济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。
声音颤抖道:“白杓,竟连你也不肯信我?”
“你让我如何信你?”那人说出的话犹如一把冰冷的刀,疼,太疼了,周济楠留在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待也被这句话浇灭了,他绝望的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,原来我在你眼里,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并无异处。”
周济楠突然一只手握住刺入心口的剑,刺的更深了。
白杓手抖了一下,将剑抽出。
周济楠再也坚持不住,倒在地上,怀中的送魂灯掉落,他仰天大笑道:“世人皆笑我疯癫,哈哈哈。”
笑声悲凉,绝望。
终于,他最后一丝灵力也被瓜分殆尽,死在了这大雨中。
这时,那盏送魂灯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,周围的怨灵变成了无数金色的蝶,向天空飞去,成了一道星河。
这是送魂师渡化灵魂的景象。
白杓这才俯下身来,抱起周济楠冰冷的尸骨颤抖的落泪,他头埋在尸骨的胸口,小声呜咽,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泪。
待到众人赶到时,望断崖上的尸体已经被苍灵山的弟子掩埋,大家都为死去的人低头默哀。不过值得庆幸的是,这魔头周济楠终于死了。
有人问起周济楠的尸骨,白杓只说火化了,灵魂也被这些修士的怨灵分食殆尽,再也召不回来。
望断崖的阴霾许久未消散,人们倒是恐惧周济楠哪天突然夺舍出来复仇,于是各门派修士到处警戒,只知道那几年望断崖附近灯火通明,日夜有人守着,可过去五年,相安无事,十年,依然风平浪静,或许时间太久人们几乎淡忘了,或许真的以为周济楠死了,而民间流传的也不过是苍灵山白杓仙尊手仞魔头的美谈。
“当真是终于死了。”
“这种败类留在人间就是个祸害。”
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,口诛笔伐的过街老鼠,有人不禁感叹世俗翻脸比翻书还快,又如何能想到,风头盛及一时,跌下去又有多痛。
啊啊啊~
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破静谧地夜色。
“这,这不是我的身体,这是哪里?”
周济楠感觉一阵头痛,感到有无数只手将他向下拖。
“来吧,来吧,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。”
料峭春寒时节,风吹来,让这副病恹恹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噤,周济楠清醒了一点,他缓缓的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。
趴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断了气,把周济楠白袍上染满血红。
“我不是,已经死了吗?”
周围静悄悄的,周济楠却觉得耳边有无数叽叽喳喳的声音,宛如街边闹市。
他撑起身子来,缓缓地打量了周围一圈,神色有些错愕,陌生的屋子,但从屋子的陈设中不难看出,是一个富贵人家,他的思绪有些恍惚,用力的用手掐了一下大腿,疼的,不是梦,他好像真的活了。
他勉强站起来,胸口有些发闷,刚要迈出棺材,身体就猝不及防的被地上的女尸绊了一下。
啪嗒,摔在了地上。
“嘶~”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,一阵疼痛袭来,只见脚踝处红了一块。
“怎么,怎么会有……这究竟是哪里?”旁边尸骨未凉的女人,身着锦衣,头戴金钗,雍容华贵,只可惜……
周济楠盯着那女人面色复杂,长叹了口气,将那女人的眼睛合上,看这女人。是被人用锐器所伤,一击毙命,快准狠,能做到这样的,可见杀手实力,他在苏醒时听到的尖叫声,应该死了不久。
“老天,怎么一活过来就遇到这种事啊。”
还未弄清楚是个怎么回事,便隐约的,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。
他感到不妙,那声尖叫引过来人了。
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未干透的血迹,他的第一反应,逃跑,跑,快点跑,他一个死的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复活了,身边还有个未凉透的女尸,大半夜的不把人吓死就不错了,到时候如果再把一些修士仙门子弟引来,那可能就要死第二次了。
周济楠匆忙的环顾四周,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扇小窗户,他从小窗跳出,待到来的人推门而入时,早已经溜之大吉了。
“冷,太冷了。”
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,卧在院子里一处隐蔽的假山里,冻的瑟瑟发抖。
当年他哪里受过这等寒酸,即使是在最后,那也是锦衣在身,死了个痛快,如今却在这狭小的假山里躲着,当真是落寞了。
“啊啊啊,夫人!”
婢女踉跄的冲到那女尸旁边,用力地晃动着,明明知道无济于事,却还是渴望将女人唤醒。
“怎么了,这是怎么了?”
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群下属,看到满地狼藉和女人尸体还有那空空如也的棺材,中年男人的手微微颤抖着,他缓缓走到妻子的尸体旁,眼中泪水滚动。
“啊,啊。”
他说不出话来,嘴巴张的很大,思绪像是被割断了一样,一片空白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良久,男人才缓过神来,声音颤抖着吩咐道下属:“封锁府内所有通道,去,去苍灵山请锦明道长,还有,发现任何可疑之人,通通抓起来。”
“是。”
身子暖和了些,他运力,不禁皱眉,这副身子当真脆弱,竟无丝毫灵力,这副身体的主人究竟是何方奇葩,在这九州之中,连平头百姓都可运作最下等的灵气,他……
太废材了吧。
周济楠又不死心的试了几次,但都无济于事,终于,他站起身来,脚踝处还在隐隐作痛。
透过微弱的月光,他的样子被折射在环绕假山的水榭中。
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,但因长期的病痛脸色显得苍白,一头青丝垂落,只不过这白袍上的血迹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,单看背影,无异于大半夜见到的阿飘。
“快,快,老爷让将府中全部封锁,发现可疑人立即报备抓起来。”
几个人匆匆跑过,府里乱作一团。
周济楠躲在假山里,心中暗自笑道,反应还真是迟钝,距离他醒来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,不过,究竟是谁将他复活的,为什么恰好在他复活的时候出了人命,究竟是谁在作祟?
他不禁想,他死了这么久了,竟然还有人不放过他。
几个举着火把的下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,莎莎。
“谁在哪里?”
他们向草丛刺去,并无什么。
周济楠松了一口气,还好没被发现。
“说,夫人怎么会大半夜的去少爷灵堂。”
婢女哆嗦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,哭着说,“老爷饶命啊,夫人说半夜梦到少爷在唤她,便说想要去灵堂看看少爷,我们也劝夫人待到明日去,夫人当时什么都没说,便回了房,我和朱砂一直守在夫人门外,以为夫人已经睡了,我和朱砂姐姐就,就迷糊着了。谁知夫人爱子心切,偷偷的出去了,等我们醒来时,夫人,夫人已经……”
大堂内,陈家老爷坐在椅子上扶额,儿子尸骨未寒,这夫人又死了,造孽啊。
“老爷,老爷,苍灵山锦明仙尊来了。”
一个下属磕磕绊绊的来报。
陈姥爷听到这个名字,如同抓住希望般,连忙起身。
“快,快请进来。”
锦明仙尊身着一身素衣,面色温和,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,他后面跟了几个弟子也是干干净净,好似皎洁明月。
“哎呦喂,仙尊,您可要替我们陈家做主啊。”
说着,那陈家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,差点没给锦明跪下。
“哎呦,您快起来,快起来,这可使不得,我们进屋说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
几个下人搀扶着陈老爷坐下,锦明一只手覆在背后,冲身后两个弟子打了个手势,弟子马上会意。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可否细细说来?”
婢女神色慌张,七嘴八舌开始述说来龙去脉。
锦明听了个大概,大致的明白了陈家夫人因为半夜梦到已故的陈公子,趁婢女睡着时独自到灵堂看儿子,却惨遭杀害,等婢女过去,只剩尸体,另外,陈公子的尸体不翼而飞,而这期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。
“陈老爷,可否让在下看看夫人的尸体?”
“快,快带仙尊去。”
陈老爷急忙唤下属给他带路,自己也带着一群人跟上。
周济楠拖着这副身子骨,不知如何是好,到处是严防死守,身体又没有一丝灵力,他又怎么能逃的出去,假山里阴冷潮湿,恐怕不等别人发现他,他就先一步晕了。
“唉,你说锦明师尊让我们在院子里找什么啊?”
“不知。”
“喂,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,多没意思。”
只听像是两个少年声音传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