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墓园不远处,车窗降下来,后头坐着的是楼家老爷子和一个小小少年。
小小少年绷着脸,手中的白色菊花开的灿烂,他看向远处的人群,隐隐有哭声传出。
人影攒动,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,看起来比他还小些。
老爷子适时地介绍:“那是傅家夫妇的遗孤,傅予书。”
楼殊皱着眉,老爷子也不知道,明明才10岁,他哪有那么多愁,一天到晚皱着眉,比大人还严肃。
人群中也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一处,打着雨伞小跑着过来,老爷子认识来人,是傅家夫妇身边的秘书,叫裴晟。
裴晟还没开口,老爷子拿了一把伞给楼殊,楼殊不解地看他,老爷子淡笑着:“把花送过去吧,小姑娘在雨里,连伞都没有。”
裴晟贴心地为楼殊打开车门,又帮他撑起伞,正想护送这位楼家小少爷过去,却被老爷子叫住,楼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,便明白老爷子的想法,独自一人往人群走去。
“傅小姐你们打算怎么安排?”
老爷子斟酌着开口。
裴晟的嘴张张合合,最后只能尴尬笑笑,说:“傅总还没来得及安排小姐的去处,我们也很为难。”
傅家衰败多年,家产早已所剩无几,即便是全数留给傅小姐,也多不到哪去,再者说事故发生地突然,还有许多的债务没有还清,如若再还债,本来就不多的遗产可能就捉襟见肘了。
老爷子也理解这些人,他们只是傅家手下的员工,没有帮他们养女儿的义务,能帮忙安排葬礼已经是仁至义尽。
他看向远处伞下,孙子正在和小姑娘交谈。
恐怕是要送去孤儿院了。
不过这头,楼殊和傅予书的交流并不是那么容易。
他也是在傅予书抬起头时才看见她耳朵上的助听器,对上小姑娘不解的视线时,他一下子庆幸自己会一些手语。
他打手语:“葬礼过后,你要去哪?”
傅予书站起来,她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哥哥,但看他的穿着,应该是身世不凡。
她回答他:“孤儿院。”
楼殊想起来,自己的父母在自己4岁那年就双双去世,自己还有爷爷,但是眼前的小姑娘双亲离去后,便再无亲人了。
他垂下眸子,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她,又指指眼睛,示意她擦干净眼泪。
作为陌生人,楼殊递来的手帕已经让傅予书十分感激,她的衣服现在很脏,脸上相比也是不怎么干净,她还想在见父母最后一面时干净一点。
楼殊回去了。
上车时,老爷子问他:“小姑娘怎么样?”楼殊没回答,只是反问道:“爸爸妈妈让我学手语是不是就是为了和她交流?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她。”
老爷子笑而不语,拍拍楼殊的头:“她看起来很可怜,你想不想让她当你的妹妹?”
楼殊看向他:“你的意思是我们收养她?”
老爷子纠正他:“是你,不是我们。”
楼殊噎住,他看向车窗外,不知道小姑娘看了多久,只是刚刚好二人的视线交叠。
楼殊摇头,问道:“领养她能为我带来什么利益吗?”
这次换到老爷子噎住了,他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只是迟了一年从那几个人手里接回楼殊,楼殊就变得非常冷血,明明先前还是个可爱的小朋友,现在只是利益至上。
老爷子摇摇头:“去孤儿院的手续办下来要一段时间,这几天她先住在我们家,一会你去把她接上车。”
楼殊点头。
雨似乎已经停了,潮湿地风直往人脖子里灌,楼殊收起车窗。
他有些闷,问老爷子:“领养的事情在您,为什么要问我?”
老爷子依旧是不语,半晌后才对楼殊说:“你应该敞开些心扉,究竟是谁把你变得这么冷血。”
楼殊垂着头,他并不是很想去回忆父母死后的那一年里自己的经历。
葬礼结束已经是接近晚上了,小姑娘哭了一整天,楼殊递给她的手帕被紧紧地攥在手里,但是看不出来用过的痕迹。
楼殊让她坐在自己和老爷子中间,听着她压抑的抽噎声,车子缓缓启动。
半路,楼殊渐渐听不到她的抽噎声了,手臂上一沉,原来是她哭的太累了,睡着了。
老爷子知道她听不见,但是还是压低声音道:“让她靠会吧,这几天你就先作为哥哥带带她。”
楼殊点头,虽然并不能带来多少利益,但她又着实可怜,而且他的学习也并不是多忙,只要她安静一点。
他问老爷子:“她会说话吗?”
老爷子是这么回答的:“你可以试着教她说一些。”
楼殊:?
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,但傅予书还靠在他身上,他僵硬着没动,好在只一会,傅予书似乎是做了个噩梦,他听见她的小声呜咽了,然后她悠悠转醒。
他听见几个字眼,却没听懂是什么意思,又见傅予书慌忙地比划着,摇头示意没有关系。
傅家旧宅很大,平日里只有他,老爷子和几个佣工。
客房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出来了,楼殊本想领着她去,但是看她拘束的模样,叹了口气,牵起她的手带她去客房。
站在客房门口,他告诉她:“这是你的房间,我的房间在隔壁,有需要可以找我。等会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,你别锁门,如果要换衣服,衣服在衣柜里,你会写字吗?”
傅予书愣愣,然后使劲点头,楼殊都怕她扭到脖子。
楼殊继续比划:“那你写一个我正在换衣服放在门口,我就不进来,换好了就收回去。其它你有什么时间不希望有人进来打扰都可以这样。”
安置好傅予书,楼殊转过头,正正对上老爷子的视线,老爷子笑得意味不明,二人一同下楼。
身后的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,傅予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张了张口,很吃力地说着什么。
她天生听力障碍,要说话十分困难,父母之前教过她,但是哪怕练习了很久,简单的把字说清楚也十分困难。
一想到下车时连说的好几句对不起,楼殊都没听懂,她脸上有些发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