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苏州河尚未漂满油污的年月,他扎裤腿踩在青石埠头,锁骨还盛得住一汪菱角色的天光。
"晚晚当心!
"“晚晚别怕!”
浸透汗水的夏布衫掠过她耳际,陆景深扑过来接住她失手滑落的青铜残片。
十西岁的血珠渗进饕餮纹,在201号青铜除锈剂说明书上洇出浅褐的印子——正是如今嵌在他后腰的那块胎记形状。
私塾先生的戒尺还悬在雕花梁上,苏晚却看见陆景深用朱砂笔在描红纸背面画连环画。
穿襦裙的小人举着青铜樽接桂花酿,对话框里写着《考工记》的"金锡半谓之鉴燧之齐"。
墨汁突然晕开,他慌忙用袖口去擦,反倒把西周酒器的三足鼎纹印在了她湘绣书包系带上。
蝉蜕从老柳树跌进砚台时,陆景深正教她拓印河滩捡到的战国带钩。
他掌心压着她的腕骨移动,蝉翼宣纸上逐渐浮现的蟠螭纹,与二十年后他在青帮刑堂露出的脊椎伤痕分毫不差。
"你看这残片多像北斗。
"少年把青铜碎屑拼在她梳辫子的绢花上,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耳垂,"等我把父亲笔记里缺失的西周墓葬图复原,就带你去洛阳……"雷雨总在黄昏突至。
陆景深背她蹚过暴涨的河水,苏晚旗袍下摆的茉莉刺绣缠住他腰间的考古卷尺。
当年浸透彼此体温的青铜器测绘图纸,如今正裹着勃朗宁手枪躺在他风衣内袋。
最痛的记忆是梅雨天。
陆景深被青帮带走那日,私塾窗棂的冰裂纹映在他脸上。
他最后塞给她的青铜残片还带着体温,上面新刻的甲骨文"生"字被雨水泡发,二十年后在显影液里还原成"死"的笔锋。
此刻修复灯下的西周樽腹突然显现孩童掌纹,苏晚用拓印棉轻触的瞬间,听见十西岁的陆景深在青铜回音里轻笑:"晚晚,我们藏在樽底的银杏叶标本,原来要等心碎时才能取出。
"苏晚与陆景深,看着对方陷入了回忆,手心也隐隐发烫。
“晚晚,好久不见”开口,还是熟悉的感觉,陆景深轮廓冷峻,高挺的鼻梁,眉骨英气逼人,眸中眸子如同漩涡,诱得苏晚不由自主地靠近。
手腕轻抬,她身上月白色的旗袍,立领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修长的脖颈,斜襟上点缀着温润的盘扣,如同颗颗珍珠,散发着柔和的光泽,纤细的指尖就在即将要碰到陆景深的时候。
原本热闹的藏珍阁,瞬间安静下来,周围的目光偷偷注视着这边。
“这个女人是谁,找死吗?
竟敢靠近陆爷。”
“传闻陆爷不近女色,上个靠近陆爷的人,大庭广众之下被踹开,一个月没出门,又有好戏看了。”
陆景深的眸光扫过众人,一只抬手迎上了苏晚伸出的指尖,另一只手掌心握住苏晚的胳膊,眼中泛着微微涟漪,“晚晚,我找你好久……跟我走”说罢,陆景深拉着苏晚的手,上了二楼包厢。
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,心中打起了嘀咕,这女子究竟是何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