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半的月光像浸了桐油,把海面刷成模糊的银箔。
"阿晏!
祠堂领灯油去!
"阿爹的喊声混在潮声里。
少年应了声,却盯着那盏逆流而回的莲花灯——朱砂描的瓣尖正在渗血。
忽然整个码头震动起来,系船的缆绳齐齐绷断。
阿晏抓住栓船柱时,看见浓雾中伸出惨白的手指,正抓住那盏逆流的河灯。
红衣女子从海里浮起,发间缠着荧绿的海藻,脖颈处黑色咒纹像蜈蚣钻入衣领。
"别看她的脚!
"族长爷爷的铜烟杆砸在背上。
阿晏被拽着后领拖行时,余光瞥见女子裙摆下闪烁的鳞光。
更骇人的是那些追逐她的黑影——分明是纸扎的童男童女,腮红被海水泡成污紫。
祠堂内二十七盏青铜灯同时爆出青焰,老族长往阿晏掌心拍入三粒朱砂:"戌时三刻前回来,路上有人喊你别应声。
"少年攥着装有灯油的陶罐出门时,听见族老们压着嗓子说"千灯之祸又要来了"。
石板路上的月光忽然暗了。
阿晏数着心跳往东走,第三十四步时踢到了东西——半截泡胀的纸人手臂,指间还捏着褪色的糖葫芦。
他想起这些天总在梦里听到的童谣:"纸做衣裳蜡做心,海娘娘娶亲泪淋淋..."转过晒网场,阿晏僵在原地。
本该在祠堂的红衣女子正倚着槐树,湿发垂落处,树皮上浮现焦黑的指痕。
她抬起脸,阿晏才发现她蒙着半幅鲛绡,露出的那只眼睛像含了两汪将熄的炭火。
"小郎君。
"女子声音带着奇怪的嗡鸣,像是从陶瓮里传出来的,"你的灯油,能借我一用么?
"她摊开掌心,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珍珠。
阿晏倒退半步,陶罐突然变得滚烫,盖子上浮现出陌生的图腾——九盏明灯环绕着衔尾蛟龙。
此时远处传来锣声,女子神色骤变。
阿晏见她袖中滑出半块残破的玉珏,竟与自己从小佩戴的那块严丝合缝。
海浪声里夹杂起婴孩啼哭,阿晏再抬头时,只见槐树下留着个水渍绘成的灯台图案,中央赫然是个"晏"字。
第二章 骨灯夜话祠堂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幽蓝,阿晏摸着怀中的玉珏残片,听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