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岁的少年面容苍白,校服领口还沾着蓝黑色墨水,那是上周林晓薇借我的钢笔漏墨留下的痕迹。
洗手间门被踹得震天响:"江屿你掉马桶里了?
老张的课都开始十分钟了!
"这个声音...我颤抖着拧开门锁,映入眼帘的是周扬那张欠揍的圆脸。
2008年款的阿迪达斯三道杠运动服,左耳上新打的耳钉,还有他永远捋不上去的刘海——和记忆里那个陪我在天台抽烟的死党一模一样。
走廊尽头的电子屏闪烁着"2008年11月3日",我踉跄着扶住窗台。
梧桐叶擦着玻璃坠落,远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,一切都带着旧时光特有的颗粒感。
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状血印,疼痛如此真实。
"你见鬼了?
"周扬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"数学竞赛名单公布了,你又是第一......"话音未落,我口袋里的诺基亚N95突然震动。
屏幕上是父亲秘书的短信:"今晚七点家族聚餐,司机在正门接您。
"发信时间显示16:23,而我的记忆库精准调出这一天的后续——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鸿门宴。
我盯着周扬运动服袖口的咖啡渍,这抹褐斑与十年后他在我葬礼上西装袖口的威士忌污渍重叠。
他此刻没心没肺的笑容下,藏着父亲跳楼那夜陪我喝光三瓶二锅头的影子。
"喂!
中邪了?
"周扬伸手要摸我额头,腕间新款卡西欧闪过冷光。
这表不该出现在2008年——前世他成为顶尖设计师后,才在东京中古店淘到这款***版。
记忆与现实出现微妙错位,像账本里被篡改的数字。
走廊尽头的电子钟突然跳回16:15,又迅速弹回16:30。
我揉着眼睛确认时,穿堂风送来消毒水与粉笔灰的混合气息,还有一丝极淡的沉香——二叔最爱用的线香味道。
这不可能出现在重点中学的走廊,除非..."你爸的司机刚在校门口晃悠。
"周扬压低声音,食指在窗台划出暗号。
我们曾在天台用粉笔画过的符号,此刻他画的是"小心监控"。
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走廊摄像头微微偏移角度,红点闪烁的节奏与江明诚书房监控完全相同。
诺基亚再次震动,第二条短信追进来:"带竞赛获奖证书"。
前世这顿饭局我确实带了证书,后来那份文件却出现在江明诚伪造的股权转让协议里,成为证明我"自愿放弃继承权"的关键证据。
"林晓薇的钢笔..."我摸着校服上的墨渍,突然想起她父亲是司法鉴定专家。
上周她借笔时欲言又止的神情,此刻在记忆里放大成慢镜头——她指尖有黑色印泥痕迹,那是接触过公章拓印才会留下的特殊材质。
操场传来篮球砸框的闷响,我数着心跳看向梧桐树。
第西片落叶触地时,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正从校史馆后门闪出。
那是江明诚的私人律师,他左手提着的公文包边缘磨损处,与后来装遗嘱的鳄鱼皮包如出一辙。
"老张让你去领竞赛题。
"周扬突然提高音量,手指在我后背快速书写:"储物柜"。
他后颈有新鲜抓痕,这伤痕本该出现在三天后——当我们夜探集团档案室被保安发现时。
时间线正在加速收束。
洗手间的镜面突然蒙上水雾,我用指尖画出***LOGO。
水珠沿着图腾纹路滚落,在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,最终停在校工刚拖过的水渍边缘——那拖把摆放的角度,与江明诚安插在董事会的眼线办公室门把完全一致。
暮色透过磨砂玻璃渗进来,走廊灯光突然全部熄灭。
应急通道的绿光中,周扬的瞳孔泛着奇异色泽:"你爸的旧伤该换药了。
"这句话如惊雷炸响——父亲肩部弹片的位置,正是后来被下毒的静脉所在。
我抓住周扬的手腕,他袖口下的皮肤泛着注射后的青紫。
这痕迹不该出现在此时——前世他因调查江明诚的洗钱案被注射毒品,是在我们大学毕业那年。
时间线在疯狂折叠,像被篡改的财务报表。
"校医室新来的护士很漂亮。
"周扬眨了下左眼,这是我们约定的危险暗号。
他的体温异常偏高,脖颈抓痕渗出组织液,这是接触到某种化学试剂的过敏反应。
我突然想起父亲的主治医师上月突然辞职,接替者正是江明诚推荐的"专家"。
储物柜的锈味扑面而来,49号柜门夹着的头发丝还在。
这是上周我亲手放置的防盗措施,此刻却变成两根。
打开柜门的瞬间,三支胰岛素注射液滚落,标签上的批号与我后来在父亲遗物中找到的完全相同——正是导致他低血糖昏迷的那批问题药品。
"物理竞赛题。
"档案室老师递来密封袋时,食指有长期握枪的茧。
我假装失手打翻袋子,飘落的纸张中混着张CT胶片。
对光细看,是父亲肩部X光片的局部放大,某个骨裂形状与江明诚收藏的缅甸玉貔貅底座完美契合。
走廊广播突然播放眼保健操音乐,第三节的旋律比往常快了半拍。
周扬用脚尖在地面敲出摩斯密码:"药房"。
我们曾在网吧通宵破译过江明诚的走私清单,其中就有通过医药公司洗钱的渠道。
推开校医室的门,84消毒水味里混着佛手柑香薰。
新护士的白大褂下露出高定套装裙摆,她胸牌上的繁体字说明来自香港。
治疗车下层隐约可见印着星辉矿业LOGO的冷藏箱,那本该出现在三天后的家族聚餐酒窖。
"同学哪里不舒服?
"她的笑容像精修过的面具,镊子夹起的棉球浸着淡蓝色液体。
我认出这是父亲书房失窃的派克钢笔墨水颜色,那支笔后来成为遗嘱签署的关键证物。
窗外传来汽车急刹声,父亲那辆奔驰S600的后车窗正在降下。
后座阴影里,江明诚的金丝楠木手杖顶端反射着夕阳,那抹血色与储物柜里胰岛素的警示红标如出一辙。
副驾驶坐着的律师正用湿巾擦拭手指,黑色印泥残留在指缝——与林晓薇手上的痕迹完全相同。
周扬突然剧烈咳嗽,掌心赫然出现三个针孔。
他塞给我的纸条上潦草写着:"药单被换,伯父今晚注射"。
我这才惊觉前世父亲正是在聚餐当夜"突发低血糖",而急救箱里的葡萄糖注射液早被替换成胰岛素。
暮色彻底吞没校园时,我把竞赛获奖证书塞进档案袋。
林晓薇的钢笔墨渍在封口处晕染,恰好遮挡住被拆封的痕迹。
这份文件将成为最致命的双刃剑——当江明诚用它伪造签名时,墨水中特殊的荧光成分会暴露每一处笔迹的颤抖。
**血色博弈(现实向扩写)**我捏着档案袋的手指微微发颤,林晓薇的钢笔在封口处洇出的墨迹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变色。
这是她父亲研发的防伪墨水,遇空气会从靛蓝转为琥珀色——前世我在司法鉴定中心见过这种特殊反应。
"江同学需要创可贴吗?
"护士忽然逼近,治疗车下的冷藏箱发出轻微嗡鸣。
我瞥见箱体温度显示2℃,正是胰岛素的最佳保存温度。
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处方笺,笔迹与父亲主治医师的医嘱单完全一致——那个被江明诚收买的冒牌专家。
周扬突然撞翻器械盘,不锈钢器具坠地的脆响中,他抓起我的手腕冲向消防通道。
身后传来高跟鞋疾跑的声音,却在拐角处诡异地消失。
我们冲进化学实验室时,通风橱里正煮着冒泡的硫磺酸,刺鼻气味掩盖了追踪者的香水味。
"密码0715。
"周扬踹开储物柜,这是母亲生日。
柜内堆满过期试剂,最深处却藏着便携式低温箱。
我打开箱盖时寒气扑面,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支葡萄糖注射液——生产日期显示昨天,批号与江明诚控股的药厂完全相同。
窗外传来奔驰关门的闷响,江明诚的手杖叩击地面声像倒计时。
我迅速调换冷藏箱里的药品,周扬掏出微型摄像机:"林晓薇给的,她爸在司法鉴定科装了三年病危。
"镜头对准胰岛素包装上的防伪码,特写显示这批药品本应三个月后才出厂。
暮色中的校门口,父亲司机老陈的指甲缝里沾着红土。
这不是祖坟的土壤,而是缅甸矿场特有的含汞砂土。
我装作绊倒扶住他手臂,在他西装内袋摸到硬物——微型注射器的轮廓,针帽刻着星辉矿业的鹰隼徽记。
"少爷当心。
"老陈扶我的力道大得反常,腕表。
老陈腕表的金属表带硌得我掌心发疼,表面泛着诡异的绿光——这是缅甸玉矿工人专用的防辐射涂层。
表面时间显示17:03,但秒针始终停在第八格颤动,与江明诚书房暗格里搜出的定时炸弹计时器如出一辙。
"陈叔的手表很别致。
"我佯装踉跄,指甲划过表盘玻璃。
表面温度异常冰冷,这种特种玻璃常用于保存生物制剂。
表盘背面有道细微划痕,形状与父亲书房失窃的保险柜钥匙齿纹完美契合。
后座真皮座椅传来刺鼻的皮革护理剂味道,掩盖着更深的血腥气。
我装作调整坐姿,手指摸到座椅缝隙里的褐色结块——这是父亲常用的降压药与酒精混合后的残留物,前世法医报告里详细分析过这种致命组合。
"董事长特意吩咐绕路买您爱吃的蝴蝶酥。
"老陈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,后视镜里他的右耳廓轻微抽动。
这是我们小时候约定的求救暗号,此刻却出现在被收买的司机身上,像被篡改的密码本般令人背脊发凉。
车窗外掠过的药店招牌突然熄灭,霓虹灯管爆出零星火花。
这是江明诚手下切断监控的惯用手段,前世他们在码头仓库销毁证据时也用过同样手法。
我数着心跳计算时间,在第西个路口突然踹向前座椅背:"靠边!
我晕车!
"急刹车声中,我扑向车门的手指精准扣住储物格暗扣。
隔层里整齐码放着三支未拆封的注射器,批号与校医室查获的完全相同。
更致命的是底部压着的出境申请表,老陈的照片下签着江明诚的私人律师名字——这个司机早己备好退路。
"少爷当心。
"老陈的手钳住我肩膀,力道大到几乎捏碎锁骨。
他袖口翻起时露出的电子脚镣印痕,正是澳门监狱给经济犯佩戴的款式。
这个本该在三年后才出现的印记,此刻新鲜得渗着血丝。
我摸出裤袋里的薄荷糖盒,指腹擦过侧面凸起的防伪码。
这是林晓薇特制的信号发射器,按下后司法鉴定中心的监控车将在三分钟内赶到。
糖盒底部藏着的微型刀片划破指尖,血珠坠落在真皮座椅上,恰好覆盖住昨日父亲咳出的血渍。
车流重新启动时,车载广播突然插播股市快讯:"星辉矿业股价异动"。
老陈握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,导航屏幕闪现半个缅甸地图又迅速消失。
我盯着仪表盘油耗显示,数值与从学校到江景餐厅的实际里程相差17公里——正是绕道废弃化工厂的距离。
仪表盘跳动的数字像催命符,老陈的喉结在反光镜里上下滚动。
我数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摆动次数,第三次时突然伸手拧开音响。
贝多芬《月光奏鸣曲》响起的刹那,老陈的太阳穴渗出冷汗——这是父亲书房暗室的开门密码旋律。
"少爷别乱碰。
"他关音响的手指在颤抖,袖扣纽扣反射的寒光扫过我的眼睛。
那是枚微型摄像头,此刻正在录制车内画面,前世我在江明诚的密室见过同样的设备。
我佯装整理鞋带,将沾血的薄荷糖盒塞进空调出风口。
冷风裹着血腥味在车厢弥漫,老陈的瞳孔突然收缩——这是他澳门赌场输红眼时的表情。
导航屏幕突然蓝屏,跳出缅甸语弹窗,正是星辉矿业走私账本首页的警告语。
"前面修路改道。
"老陈猛打方向盘,轮胎摩擦路肩发出刺耳声响。
我抓住车门扶手,指甲撬开内侧的皮质封边,里面黏着的运输单据露出"氰化钠"字样——这批危化品的运输日期,正是母亲忌日前三天。
远处化工厂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,生锈的烟囱像插入云层的注射器。
我摸到座椅下的逃生锤,金属尖端还沾着前世的血渍——那场人为车祸里,我用它砸开变形的车门,却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副驾咽气。
老陈突然急刹,惯性让我撞向前座椅背。
他掏出的注射器针尖泛着蓝光,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毒剂样本颜色一致。
"二爷说您该休息了。
"他的金牙在昏暗中闪烁,腕表秒针开始疯狂旋转。
化工厂铁门突然被撞开,三辆黑色SUV呈品字形包抄。
林晓薇父亲举着司法鉴定徽章下车,紫外线手电照在车窗上,我提前涂在玻璃内侧的防伪墨水显出血色指纹——那是江明诚在股权转让书上留下的罪证。
"星辉矿业的危化品运输车就在B区仓库!
"司法警察的吼声穿透车窗。
老陈的注射器脱手滑落,我抓起逃生锤砸向他的腕表,特种玻璃炸裂的瞬间,缅甸矿场的账目胶片随缓冲液喷溅而出。
远处传来江景餐厅的整点钟声,父亲此刻应该正端起那杯毒酒。
我夺过老陈的手机,锁屏照片是江明诚与缅甸军阀的合影,背景里的古董座钟显示着截然不同的时间——这场跨越十七年的谋杀,终于到了清算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