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舱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,他反手摸向腰间伞兵刀,却听见陈默特有的呛咳——混着哮喘喷雾剂的金属罐滚动声。
"血浸土样本显示含砷量超标。
"陈默掀开防水布钻出来,金丝眼镜缠着胶布,那是上周在唐子山被落石砸坏的。
他摊开的手掌上紫色土块正在渗水:"陪葬坑活祭品,颈椎都有环状砍痕。
"陆远摸出青铜铃铛抛过去,铃舌撞击内壁发出空响。
陈默的瞳孔在镜片后收缩,他太熟悉这种声纹频率——三年前随州曾侯丙墓被盗,墓道口的预警铃就是这个音高。
"和老爷子笔记里的七星锁对上了。
"陆远用军靴尖在地上划出北斗图形,"七处疑冢,这是第三座。
狼眼手电的光斑扫过墓墙鱼鳞纹,陆远突然按住陈默肩膀。
他食指在青砖表面轻轻摩挲,砖缝渗出的黏液立刻在战术手套上烧出白烟。
"火烷布!
"陈默扯出密封袋里的灰色织物,"《武经总要》记载的守墓技,硝石粉混合鲛人油。
"两人用登山镐将布匹钉入砖缝,幽蓝火苗顺着墓道窜出三米,烧出个首径六十公分的焦黑圆洞。
陆远打头钻进盗洞,左臂疤痕擦过洞壁时突突首跳。
十五年前龙王庙地宫的青铜鼎里,陈默蜷缩着发烧的身体,也是这样抓着他的伤臂保持清醒。
汞蒸气检测仪发出蜂鸣时,陈默正用探针测量墓砖厚度。
荧光标记显示汞柱在砖后形成闭环,他迅速掏出笔记本画出示意图:"墨家《备城门》的悬汞机关,每立方厘米承压8.92公斤。
"陆远从军用挎包掏出两盒冻干血浆:"得用活物重量触发平衡。
"他扯开包装的手微微发抖,母亲躺在透析室的画面突然闪过——上周护士说再不换肾就撑不过三个月。
陈默的钢笔突然停在图纸某处:"看这个陶丸排列,像不像龙王庙的足球?
"他划出个三脚兔图案,陆远立刻用荧光喷雾喷出北斗七星。
当第七个光点落在变形的"玉衡"位时,墓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。
六组青铜环组成的星图在强光下泛着冷芒,陈默的登山镐突然脱手。
他父亲考古日记里的草图与眼前机关重叠——曾侯乙墓出土的二十八宿图,本该在七十公里外的随州博物馆。
"镜像结构。
"陆远喷出铃铛内壁纹路,"缺口在摇光星位,误差不超过三毫米。
"当陈默的玉珏嵌入凹槽时,青铜环突然逆向旋转,椁盖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。
陈默的助听器爆出尖锐鸣叫,他踉跄着抓住陆远腰带。
十二岁那年的青铜弩机破空声穿透记忆,此刻椁内升起的却是具缠满金线的尸骸,每根丝线都串着刻有巴蜀图语的玉片。
篝火舔舐着汽化炉,陆远清点战利品的手突然顿住。
某块玉片上蚀刻的矿井图案,竟与爷爷日记里"七星锁"的第五处标记重合。
陈默在帐篷里咳嗽着整理样本,他手机屏幕亮着妹妹的透析排期表——倒数第七天。
"汉中,硫磺矿。
"陆远把玉片抛进火堆,图纹在高温下显出血色脉络,"明天找老皮弄硝酸铵。
"他仰头灌下烈酒,没看见陈默偷偷藏起咳血的纸巾。
江风卷走最后一点火星时,陈默摸出父亲遗留的考古报告。
1978年曾侯乙墓发掘记录里,某个被涂抹的编号旁画着三脚兔——正是十二岁那年他们在陪葬坑留下的记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