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光契约：傅先生不愿醒的梦

民政局的白炽灯光苍白地映下，江念初无神地数着地砖裂缝，一，二，三，西……三十——傅沉舟终于出现在走廊拐角。

他肩头落着未掸净的落叶，袖口沾着实验室特有的苦橙味——和那晚在手术室签字时一样。

他匆匆来到江念初身侧，拿起笔，墨水在纸上洇开来了小片墨迹。

江念初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痕，想起结婚时他说的“金属过敏”——原来只不过是不愿为她破例罢了。

婚礼时他避开婚戒的模样，比十西岁在火灾里说“别怕”的少年更遥远。

雨点突然落下，玻璃窗被砸得模糊，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，江念初喉咙发紧。

“江小姐考虑好了吗？”

工作人员指着财产分割条款。

江念初的笔悬在签名处，墨水洇在“无子女”三个字上，莫名地，她想起了胎心监护仪最后的波动。

“傅先生！”

林绾绾的声音刺破凝滞的空气。

她鞋尖上的水渍在地面拖出长痕，外套露出了半截合同封面——江念初上周在傅沉舟书房见过同样的。

傅沉舟起身，念初看见他手心露出的珍珠耳环的银钩，和林绾绾此刻耳垂上晃荡的那只，合成了完整的圆。

“发布会改成了两点。”

林绾绾将合同塞进他手心，傅沉舟也默契地递过耳环。

林绾绾指甲上的裸色甲油与合同封面的颜色莫名相称。

江念初突然记起那夜，护士拿着流产同意书说：“家属签这里。”

傅沉舟的笔尖悬在流产同意书上，如同此刻。

“数据显示胎儿存活率不足3%。”

他戴着金丝眼镜，镜片雾气模糊了他所有的情绪。

傅沉舟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雨天，在和林绾绾的合同上签过字。

手机突然接到新闻推送，江念初不自觉地打开，傅沉舟与林绾绾握手的画面占据了新闻封面，镜头扫过了林绾绾无名指上的戒指。

江念初摩挲着自己空荡的无名指——婚戒早被王婶“不小心”冲进下水道，却带不走那夜他醉后呢喃的“绾绾”。

那时，江念初的孕肚己经在大衣下若隐若现，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——一如现在。

那里曾孕育过他的骨血。

林绾绾不知何时离开，江念初也终于从麻木中脱离。

在钢笔落在协议上的瞬间，惊雷炸响，幻听如潮水般漫来——仿佛有微弱的心跳声从子宫深处传来。

江念初痛苦地按住突然抽痛的小腹。

傅沉舟皱眉，试图查看江念初的情况。

手机屏幕却亮起日程提醒：与林氏集团签署合同，傅沉舟一怔。

江念初咬了咬牙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她挣扎着签了字，避开了傅沉舟离去。

傅沉舟的镜片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气，像极了十西岁发生火灾的那夜，他背着她冲出浓烟时那起雾的眼镜。

暴雨吞没了她踉跄瘦弱的背影。

十西岁的少年曾背着女孩冲出浓烟，二十八岁的男人隔着雨幕遥望着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