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电动车在暴雨中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嗡鸣。午夜十二点的订单,
目的地是城西那座烂了十年的双子楼。APP显示客户名叫"胡三太爷",
头像是个穿西装的白发老头。后视镜突然闪过一团白影。
急刹车让保温箱里的砂锅粥差点飞出去。车轮在积水上划出长长的疤痕,
我看见路中央蹲着个东西——浑身雪白的刺猬,刺尖挂着雨珠,黑豆眼直勾勾盯着我。
"小哥,你看我像人么?"砂锅粥的咸鲜味在雨中发酵。我死死攥着车把,
爷爷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:"要是夜路上有畜生问你话,千万别应声!"白刺猬立起后腿,
肚皮绒毛沾着泥浆。它前爪作揖的模样诡异得可笑,
尖细的声音混着雨声往耳膜里钻:"我修了二百三十年,就差个机缘。
您金口玉言点一句'像人',我保你这月跑单破万。
"仪表盘蓝光映着计价器上跳动的补贴金:深夜配送费+暴雨补贴+特殊区域加价,
这单能挣八十六块五。
妹妹的补课费还差三千...刺猬的鼻子皱成粉白色小菊花:"你们人类现在都不信这个了?
"它突然窜上车头,湿冷的腥气喷在我喉结上:"那换个说法——你觉得我像穿西装的白领,
还是穿貂皮的贵妇?"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半透明扇形。
我想起客户资料里那个西装革履的银发老头,保温箱里的瑶柱虾仁粥正散发着淡淡腥咸。
"你..."喉咙发紧,"你像人民广场发传单的。"白芒炸裂的瞬间,
我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。后视镜里腾起青烟,隐约有西装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兽类的呜咽。
保温箱里的砂锅粥突然变得滚烫,隔着泡沫箱灼烧我的脊梁骨。
保温箱烫得像是塞进了烧红的炭块。我甩开雨衣跌坐在积水里,
眼睁睁看着后座的外卖箱冒出诡异的白烟。被雨水泡皱的配送单上,
"胡三太爷"四个字突然渗出血色。"你毁了我的道行!"青烟里踉跄走出个银发青年,
西装左袖撕裂处露出毛茸茸的刺猬前爪。他右眼淌着金褐色液体,指甲暴长成骨白色尖刺,
身后虚空中浮动着数百根钢针般的刺影。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。
接单APP的电子地图突然扭曲成青绿色,原本灰暗的烂尾楼在屏幕上亮起十八个血红光点。
我抓着车把倒退三步,后背撞上冰冷湿滑的墙面——本该在三百米外的双子楼,
此刻正矗立在巷口。银发青年舔舐着指尖金血冷笑:"胡老三倒是会挑人。
"他残缺的兽爪划过我脖颈,"带着白仙血的凡人,
可比十全大补汤......""叮——"电梯到达的清脆声响撕裂雨幕。
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站在烂尾楼中庭,生锈的电梯门缓缓打开,
轿厢里铺着暗红色波斯地毯,楼层按钮旁贴着泛黄的符咒。"劳驾让让。
"沙哑的烟嗓从身后传来。穿貂皮大衣的胖女人挤进电梯,
她挎着爱马仕包的手指覆盖着细密蛇鳞,喷出的香水味里混着庙堂线香的气息。
电梯在18层停驻的瞬间,我手背被白仙血溅到的地方突然灼痛。
原本的血珠凝结成刺青——三根黄香交错缠绕着一只竖瞳。貂皮女人盯着刺青倒吸冷气,
高跟鞋猛踩地面三下。青铜大门在眼前轰然洞开。水晶吊灯照亮挑高十米的前台,
电子屏滚动着"特殊事务协调局欢迎您"的字样。
黑丝制服的前台小姐抬头露出猫科动物的竖瞳:"周先生?胡主任等您两小时了。
"会客室的檀香呛得人头晕。红木茶海后坐着资料照片里的银发老人,
他西装袖口绣着暗金色狐尾纹样,手中把玩的打火机分明是块人形黄玉。
"小友这句'像发传单的",可把白家小子坑惨了。"老人推来青瓷茶盏,
茶水表面映出正在城市下水道逃窜的银发青年,"不过倒是让我们确认了,
能一句话改写讨封咒的——他忽然抓住我手腕,茶盏应声而碎。
手背刺青碰触到他皮肤的刹那,整栋建筑响起防空警报般的尖啸。
"果然是出马周家的破妄眼。"老人眼底浮现金色符咒,"你爷爷当年斩蛟龙镇运河时,
可没说过周家血脉还没断干净啊。"保温箱在此刻自动弹开。本该洒了的砂锅粥完好无损,
瑶柱间沉浮着三片金色鳞甲,每片都刻着生辰八字——最末一行赫然是我妹妹的名字。
我撞翻茶海后退到墙角,青瓷碎片在驼绒地毯上滚出细碎声响。
胡三太爷的瞳孔收缩成两道金线,他背后影子里蓬松的狐尾正在疯狂增殖。
"你们把我妹妹..."喉咙里泛起铁锈味,手背刺青灼烧着血管,
"那些金鳞..."警报声里混杂着兽类嘶吼。走廊传来貂皮女人尖利的东北腔:"老胡头!
地下三层那蛟女又开始撞锁龙井了!"胡三太爷突然扔来份劳动合同。
烫金封皮上渗出粘稠血珠,乙方签名处浮现我八岁时在爷爷葬礼上按下的血手印。
"令妹的补课老师姓柳吧?"他摩挲着人形黄玉打火机,
我分明看见黄玉中封着个穿长衫的少年魂魄,"市一院心内科圣手,
上个月刚给令妹做过先心病复查。"保温箱自动合拢的瞬间,
我瞥见砂锅粥表面浮出妹妹的倒影——她校服领口下游动着青鳞,
瞳孔偶尔会裂成冷血动物的竖线。黑丝猫眼的秘书端着平板电脑飘进来,
屏幕显示着妹妹此刻的监控画面。她正在晚自习教室抄写《出师表》,
钢笔尖却在不自觉临摹某种古老符文,稿纸边缘结满冰霜。"令尊当年车祸,真的只是意外?
"胡三太爷点燃的檀香呈现诡异的蛇形烟迹,"你们周家世代镇守锁龙井,
偏到你这辈断了香火..."他突然用狐尾卷起我手腕,刺青与黄玉相撞迸出火星。
我听见爷爷的声音从黄玉中传来:"小野快逃!
他们要用周家人的魂填井——"整面玻璃幕墙轰然炸裂。暴雨裹挟着腥风灌入,
我看到十八层楼下盘旋着巨型白刺猬,它背刺上串着七个滴血的快递箱。
银发青年残缺的脸挤在钢化玻璃裂痕间:"周小哥,该收差评了。
"胡三太爷的西装化作赤色皮毛,九条尾巴在雷光中舒展:"入职礼金三十万,即刻到账。
"他吐出燃烧的合同,"或者带着你蛟化的妹妹逃亡——顺便说,
市一院的柳医生最擅长做换心手术。"我咬破拇指按在合同刹那,
整栋大楼响起千万生灵的哭啸。手背刺青顺着血管爬满右臂,化作捆仙索纹路。
电梯间突然弥漫消毒水味,监控屏里的妹妹正被穿白大褂的蛇瞳医生扶上救护车。
胡三太爷舔着尖牙轻笑:"欢迎加入非人类人力资源部。"他推开暗门,
陈列架摆满贴着员工照片的陶俑,最前排的兔精女孩照片下刻着昨天的日期。
手机在此刻震动。到账短信上方,
柳医生发来妹妹的心电图——心跳波形赫然是蛟龙入海的图腾。
玉牌在掌心沁出尸油般的粘腻。我盯着手机屏幕上扭曲的心跳波纹,
急救车刺耳的鸣笛声正从妹妹的病房监控里传来。胡三太爷的狐尾扫过陈列架,
某个陶俑突然龟裂,涌出的蛆虫瞬间被黑丝秘书的高跟鞋碾成血沫。"令妹的心室正在蛟化。
"他拈起一片金鳞对着灯光,我清楚地看到鳞片内侧映出妹妹在救护床上痉挛的画面,
"柳医生会给她注射镇魂剂——当然,这需要你完成三个月的试用期。
"电梯降入地底时的失重感让胃部翻涌。负十八层的空气弥漫着铁锈与沉香交织的怪味,
走廊两侧的应急灯竟是嵌在墙里的青铜兽首,衔着的蜡烛淌下猩红蜡泪。我握紧配送箱把手,
九份脑花拌饭在箱底发出黏腻的蠕动声。"新人套餐要趁热送哦。
"貂皮女人往我口袋塞了把朱砂粉,鳞片擦过手背时刺青突然发烫。
她的蔻丹在昏暗里泛着磷光,"13号冰柜的客人最讨厌...说谎的人。
"殡仪馆旧址的月光是青灰色的。残破的招魂幡在夜风里舒展成爪痕,
我数着404门牌上干涸的血指印,保温箱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塑料的声响。
门开时涌出的暖气裹挟着浓重血腥,穿真丝睡袍的孕妇斜倚门框,腹部隆起不规则的肿块。
"黄三奶奶等得心焦呢。"她涂着艳红甲油的手指划过我喉结,指甲缝里卡着细碎骨渣。
我强忍着恶心掀开保温箱,本该是脑花的容器里蜷缩着九具婴儿尸体,
他们脐带纠缠成麻花状,天灵盖上用金漆画着符咒。孕妇突然发出愉悦的***。
她撕开睡袍露出青紫肚皮,皮下有数十个凸起物在疯狂游走。
当第一个"脑花"被塞进她裂开的肚脐时,我听见监控屏里妹妹的心跳监测仪发出尖锐长鸣。
"不够鲜呐..."她獠牙暴长刺破唇角,肿胀的右手化作兽爪按在我胸口,
"听说送餐员是活祭品的话..."口袋里的朱砂粉突然自燃。
貂皮女人给的磷粉在火焰中凝成蛇形,顺着孕妇七窍钻入体内。她发出凄厉猫叫跌坐在地,
腹部炸开血洞的瞬间,我看见妹妹病房的监控画面闪过柳医生的蛇类竖瞳。手机在此时震动。
新订单提示在凌晨三点准时弹出:即时配送:新鲜胎盘至市一院手术室。
地图导航的红点与妹妹的病房位置完全重合,
特别备注栏渗出血字:客户指定由周小梅亲属亲自签收。暴雨再次倾盆而下。
我冲进市一院时,手背刺青正在蚕食皮肤下的血管。手术室的无影灯下,
柳医生戴着蛇鳞手套托起一团血肉模糊的组织,妹妹的校服外套搭在手术台边缘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