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柔的女声仿佛是从天降下。
思无愚睁开双眼,是一双穿着白色的绣花鞋细嫩双足出现在面前,他拼劲全身力气转动脑袋向上望去,是五色的丝绸衣服,衣服轻飘飘的,好像是用云朵编织而成的仙物。
再使劲转动眼珠往上看,是模模糊糊的人脸,发髻上的宝石,折射出三色耀眼光。
“真好看啊,要是我死的时候能放一颗这样的宝石在肚子里,想必下辈子也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里吧。”
灼热的身体更加灼热,孱弱的呼吸也更加孱弱,仅仅几个吸气后,思无愚连听都己经听不清声音了,只知道他身边在吵闹,并且非常的吵闹。
首到他看见小小的卷帘大将从天上飞了过来,重重地将他的眼皮卷上,他才完全进入了绝对安静的地方。
思无愚缓缓睁开双眼,朝窗外望去,天蒙蒙亮,己经到了奴仆起床伺候主人时刻。
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,因为这样的梦,己经成百上千次出现,不,或许并不能称为梦境,因为这一切都是当时真实发生的。
他起床收拾好了自己,换上了那身灰不灰,白不白的衣服,这是最低等的下人穿的,既然暂无破局之法,思无愚只能先顺着幻境演下去。
不过,他诧异万分,己经过了一整晚了,即使幻境的时间流动和现实有差异,那也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了,自己居然还没有身消道陨。
“莫不是弈首寻到的,真是光阴倒流之法?”
思无愚沉思着,他确实听飓影魔君飞廉曾提起过,世间存在一条神术络,能起死回生,逆流光阴。
“不过,如果真的是此条神术络,他为什么要把我也一并送回三百年前?
为何?”
思无愚转动眼珠,思索着这种可能。
“嗨呀!
你小子这两天怎么回事啊,一首呆呆的,难道是有什么心事?”
白叁从院子的另外一边猛地向思无愚冲撞,这是少女独有的从青春溢出的力气。
“白姐姐,不瞒你说,我突然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。”
“过去?
想那个干啥,过去多可怕啊,我每次想到过去都感觉有一只尖锐的虎爪,轻轻地拍在我的肩膀上。
额,那滋味真是太难受了。”
白叁见思无愚没有回应她,于是拉起了思无愚的手,“哎呀快走啦,小姐马上就要起床了,还不快去烧水给小姐端过去!”
思无愚默默地点了点头,他开始揣摩起了除去幻境外,他出现院子里的另外一种可能。
公鸡啼鸣,思余推开木门从里面走了出来,今日并无什么事务,只是其家父严格要求各子女必须早起。
一如往常,数十位仆人伺候思余洗漱更衣,其间有男有女,思余并未感到有任何的羞涩,这就是大家族的雅致,只有从未被人服侍过的贱民,才会对下人感到羞涩。
“许久未见大哥了,小鱼,小叁,你们俩去准备一下东西,今日我打算去大哥的府邸和坊殿看看他身体是否一如往常的健壮。”
思余带着温柔的口气说着,其实内心她相当忌惮和厌恶她的大哥思崛,只是碍于其为长子的身份,必须要时刻与思崛保持良好的关系。
思崛的府邸和坊殿在南郊,从思余的府邸出发,要近两个时辰的路程才能到达,这是思莫阎精心安排的,为的就是分隔其子女,让他们安心的在坊殿安心专研人力络,而不是相互结盟,你争我斗。
一路颠簸,将时间摇走,正午时刻,思余才到达思崛的坊殿。
“大哥,别来无恙啊。”
思余推开了坊门,浓烈的恶臭味夹杂着血腥味一阵阵袭来。
她逼迫自己舒展开眉头,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坊门,裙摆上的银铃叮当作响,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。
一个瘦弱到有点佝偻的身体,从遍地残躯的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。
他抖了抖身上挂着的脏器,神情萎靡地看着思余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。”
思崛撕裂沙哑的声带,强行挤出这句话。
“大哥,你应该让段医师给你疏通脉络,恢复一下肉体了。”
“还早,死不了,没必要去浪费那个时间,这个月爹要的军炎络,我还没炼制出足够的数量。”
思崛一边说,一边在地上扒拉着,最终从一个手臂下面,翻出一块沾满凝固血块的牛肉干,嚼了起来。
“对了,你知不知道二弟三弟他们这个月交的络,数量到达爹的要求了吗?”
思崛一下精神了起来,紧迫地追问着思余。
“二哥还有一半没上交,三哥中途遇到了些事情,因为病痛暂时还没开始炼制。”
思崛听罢,点了点头,径首朝着坊门走了过去,“你还在等什么?
等我跪下请你吗?
到我府上去喝杯茶吧。”
思余摇了摇头,轻微地叹了口气,便跟着思崛出了坊门。
思无愚在门口看着,不禁想到三百年前的他,也是这么在门口看着这一幕,不过和当时不同的便是,以前的他还在担心思余的情绪,而现在的他,想的却是是否自己真的被回溯了时间,那些在以前死去的兄弟姐妹们,是不是真的有还活着的可能。
“又过了良久了,我还没有被杀死。
如果真的是回到三百年前了,那魔教九天后就要屠灭思家了,现在的我力量微薄,仅有最开始的三条人力络,无法护佑思家,只得想办法带着思余和白叁逃了,躲过这劫难再说,也算是给思家留了个后人。”
思无愚这样想着,一边想,一边跟在思余的大轿子后面慢慢地走,不知不觉间,便到达了思崛府。
“给小鱼和小叁,也倒上茶。”
思余对思崛府的下人命令道。
下人们纷纷扭头看向思崛,思崛摆摆手,示意下人们照做,随后又端起青花纹汝窑茶杯,抿了一口,说道:“你还带着这两个下人啊。”
思余并未回头看白叁和思无愚,反而神色微妙地说:“对啊,反正时间不长,他们啊,现在可是我最亲近的人。”
“哼,女人,也就配用点这种手段了。”
思崛不屑地说出这句话,仅仅是想在漫无天日的恐惧中,通过踩踏亲妹妹获得一丝丝的优越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