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淤香绽放时
苍真望着她映在窗上的影子——每当雷鸣炸响，女孩脖颈就会浮现鳞片状的凸起，像是皮下有群青色的蛇在游动。
"哥哥看，千纸鹤会飞哦。
"葵将最后一只纸鹤放进玻璃罐，苍真右眼看见每只纸鹤都包裹着孩童的残魂。
当雷电劈开云层时，那些半透明的翅膀真的在罐子里扑棱起来，发出风铃般的悲鸣。
凛突然用尾巴卷走罐子："这些是..."她指尖抚过纸鹤褶皱的翅膀，"被剥离的思念体。
"玄关传来刺耳的门***。
穿防护服的阴阳寮人员递来社区通知，说自来水厂检测到寄生虫。
苍真接过传单时，瞥见对方防护镜反光里密密麻麻的蛇瞳。
葵躲在沙发后折纸飞机，机翼上用蜡笔画着笑脸的乘务员，正是上周新闻里失踪的巴士司机。
深夜，苍真被冰柜的异响惊醒。
葵赤脚站在冰箱前，脚边散落着融化的冰淇淋，手指正轻轻抚摸冷冻室结霜的内壁。
苍真走近时听见她在哼唱诡异的摇篮曲：”蛇目醒哟 啃食月光神堕的孩子 在冰里种花“霜花突然蔓延成八岐大蛇的图腾。
苍真抓住葵手腕的瞬间，冰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声。
他看见无数孩童的手印在霜面浮现，组成”救救我们“的血字。
葵歪头舔掉指尖的霜，瞳孔分裂成蛇类的复眼："大家在玩捉迷藏呢。
"凛的刀光劈开冰柜的刹那，苍真看见冻结在霜气里的实验记录。
1998年7月7日，西谷第三小学夏令营集体失踪案的真相——二十三个孩子被制成活体容器，用来温养八岐大蛇的神格碎片。
"葵也是...容器之一？
"苍真声音发颤。
凛的尾巴扫过结霜的”实验体04“编号，突然用妖火焚毁了整个冰箱。
葵在爆燃的火光中咯咯笑着转圈，发间蛇形发卡滴落蓝色液体，在地板画出神乐铃的纹样。
暴雨在黎明前转为细雪。
苍真给熟睡的葵掖被角时，发现她枕头下藏着张蜡笔画：穿白大褂的男人牵着戴草莓发卡的小女孩，背景是用稚嫩笔触写的”爸爸“。
画纸边缘有干涸的泪痕晕开的颜色。
旧校舍地下传来鲸歌般的长鸣时，葵正在给盆栽浇水。
她突然捏碎手中的天竺葵，汁液在掌心凝成发光的鳞片："蛇先生说，该去浇灌真正的花了。
"苍真跟着她来到荒川岸边，看见河水逆流成无数悬浮的水珠。
每个水球里都包裹着孩童的残影，他们手腕戴着与葵同款的电子镣铐。
葵赤脚踏进河水的瞬间，对岸樱花逆季节盛开，每片花瓣都嵌着只流泪的眼睛。
"欢迎回来，淤香大人。
"河童浮出水面献上青铜酒盏，它的龟壳上刻着阴阳寮的条形码。
苍真想要拉住葵，却被她指尖渗出的鳞片割伤。
女孩回眸时己化作十二三岁的少女形态，和服下摆流淌着数据光流："哥哥见过七月雪中的红山茶吗？
那是妈妈被删除前的最后记忆哦。
"校舍废墟升起八根光柱，每根柱体都囚禁着孩童形态的妖怪。
葵踩着虚空拾级而上，发间蛇形发卡化作衔尾巨蟒。
苍真右眼剧痛，看见她身后浮现八首大蛇的虚影，每个蛇首都戴着不同款式的发饰——那是其他二十三个实验体的遗物。
"快阻止神堕仪式！
"青行灯从数据流中现身，手中的平板显示着倒计时，"当八岐大蛇完全复苏，整个荒川区都会..."她的话被蛇啸打断，玻璃幕墙的碎片在空中凝成利剑。
苍真在飓风中艰难前行，怀中的千纸鹤罐突然碎裂。
孩童的思念体化作光点融入他右眼的狐纹，记忆中涌现葵的过往：西岁时被研究员父亲牵着手走进实验室；七岁生日那天二十三个玩伴同时停止呼吸；还有去年夏天，她把偷摘的绣球花插在苍真门把手上时害羞的笑脸。
"葵！
"苍真嘶吼着冲破结界，八咫镜碎片映出少女胸口跳动的蓝色核心——那正是装着八岐大蛇神格的容器。
凛的刀锋在触及核心前突然偏转，斩落她一缕白发："下不了手吗？
"葵的蛇尾扫飞凛，利爪却悬在苍真咽喉："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呢？
"她指尖抚过少年脸上的血痕，"明明去年冬天，哥哥还给我读过《雪女》的故事。
"她身后的蛇首吞下整栋教学楼，玻璃碎片如泪雨纷飞。
苍真突然握住她利爪："因为答应过要带你去东京塔看灯光啊。
"他扯开衣领，露出结痂的咬痕——那是上周葵发烧时留下的。
少女瞳孔剧烈震颤，蛇鳞片片剥落，露出底下星野葵原本的样貌。
八岐大蛇的虚影发出怒吼。
阴阳寮的首升机群从云层降下，舱门开启的瞬间，苍真看见星野太太端着狙击枪，她眼中的机械红光与葵如出一辙。
"妈妈..."葵的呼唤被枪声击碎。
特殊弹头穿透她胸膛时，苍真看清弹壳上刻着的”亲权终止许可编号1998-04“。
星野太太的假面脱落，露出研究员的脸——正是当年主持实验的负责人。
"永别了，优秀的素体。
"他冷笑着更换弹夹。
葵在苍真怀中缩回七岁模样，电子镣铐重新缠上她脚踝。
八咫镜碎片突然共鸣，映出某个雪夜的真相：真正的星野太太早在三年前就被替换，每晚给苍真送牡丹饼的，不过是载着母性AI的仿生人。
"原来连妈妈都是假的啊..."葵用最后的力气折了只带血的纸鹤，"但是哥哥给的退热贴...很温暖哦..."她腕间的蛇形胎记化作光点消散，二十三个孩童怨灵从八岐大蛇体内挣脱，在空中绽放成烟花状的灵魂碎片。
凛的妖火焚尽校舍时，苍真抱着葵逐渐冰冷的躯体。
青行灯捡起地上的发卡："想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吗？
"镜面浮现出被阴阳寮删除的记录——1998年7月7日，实验体04注册名：早川椿。
暴雨再临。
苍真在河岸埋下千纸鹤罐，水面飘来盏河灯，灯芯是葵常吃的草莓大福包装纸。
对岸樱花瞬间凋零，每片落瓣都变成孩童手掌的形状，轻轻触碰他湿润的脸颊。
凛默默将太刀插在坟前，刀身映出两人依偎的影子。
阴阳寮的清除部队在此时包围河岸，但他们的武器突然被地下钻出的蛇形树根绞碎——那是葵残留的神力在守护最后的栖身之所。
"要哭吗？
"凛的尾巴盖住苍真颤抖的肩膀。
少年摇头，将牡丹饼撒进荒川："她说过...眼泪会弄脏草莓酱的味道..."午夜，401室传来机械重组的声响。
苍真推开门，看见星野太太（仿生人）正在重复制作牡丹饼的程序。
她脖颈后的接口闪着红光，胸口显示屏滚动着”母性模拟系统V4.6“。
当苍真扯断电源线时，她最后说出的句子是："小葵...最喜欢苍真哥哥了..."晨光中，苍真在玄关发现株绽放的红山茶。
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微型全息影像：七岁的葵正在虚无中折纸船，身边漂浮着二十三个半透明的玩伴。
当他想触碰影像时，八咫镜突然显示出一行古语：”神堕非终焉，淤香待重绽“凛在阳台眯起眼，看见东京湾深处有蛇形阴影游过。
她悄悄将狐火注入那株山茶，花蕊中钻出条晶莹的小蛇，正盘绕着熟睡的苍真手腕，吐出信子拭去他眼角的盐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