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人烛燃
他看见自己八岁那年的虚影在棺底睁开双眼，瞳孔里跃动着与母亲相同的青铜色火焰。
"吞下去！
"林正阳的嘶吼裹挟着铁链撞击声，"这是你娘用命换的......"地宫穹顶突然塌陷，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。
苏婉挣脱锁链坠落，九阴之血在空中绘成巨大的符咒。
她的身体在触及青铜棺的刹那开始结晶，翡翠般的脉络从指尖蔓延至脖颈。
"满儿，记住这盏灯！
"苏婉将结晶化的右手插入心口，挖出团跳动的青焰。
火焰中包裹着盏青铜灯，灯芯赫然是根缠绕着胎发的脐带。
林小满的喉咙被钥匙卡住，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他看见母亲化作的翡翠雕像轰然碎裂，碎片中飞出成千上万只青铜色的萤火虫。
这些光点汇聚成三盏命灯，悬停在祖宅正厅的供桌上。
林九渊挣脱锁链的束缚，脊背上的咒文开始剥落。
那些青色符文在半空扭曲成锁链，将发狂的青铜棺强行闭合。
"好个苏婉......"老者咳出内脏碎片，"竟用九阴血篡改命灯......"小满踉跄着爬向供桌，每走一步地面就渗出黑血。
三盏命灯中的火焰分别是青、白、赤三色，灯油竟是用人脂熬制。
当他看清灯座上的名字时，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三盏灯分别刻着父母和他的生辰八字。
属于母亲的那盏青灯突然爆燃，火苗中浮现苏婉临终前的画面：暴雨夜的产房外，林九渊将沾血的青铜钥匙塞进婴儿口中；产床上的苏婉双目流血，正在用剪刀剪断婴儿脚踝上的青铜锁链。
"原来我出生时就被......"小满的质问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打断。
赤色命灯中升起父亲的虚影，林正阳的胸腔被锁链洞穿，正将半块玉坠按进心口。
林九渊的狂笑震得梁柱落灰："你以为苏婉在救你？
二十年前她就该成为灯油！
"老者撕开上衣，露出心口碗口大的血洞，"这盏本命灯烧的，可是你亲奶奶的骨灰！
"供桌上的白瓷茶碗突然炸裂，混着香灰的茶水在桌面汇成卦象。
小满感觉吞下的钥匙在胃里翻腾，那些青铜碎屑正在血脉中重组。
当他摸向疼痛的腹部时，指尖触到了冰冷的金属纹路——皮肤下凸起的，分明是缩小版的青铜棺纹。
"快！
点燃你自己的命灯！
"父亲虚影突然凝实，半块玉坠破火而出。
小满接住的瞬间，玉坠中封存的记忆汹涌而至：七岁生日那夜，他起夜时看见爷爷跪在青铜棺前。
棺盖缝隙中伸出婴儿的手臂，正将一枚染血的铜钱塞进林九渊口中。
月光下的铜钱表面，清晰刻着他林小满的名字。
"啊！！！
"小满头痛欲裂，手中的赤色命灯险些打翻。
灯油泼洒在地面，竟化作粘稠的血浆。
血浆中浮出张扭曲的人脸，赫然是年轻时的林九渊。
林九渊突然惨叫起来，他心口的血洞里钻出青铜枝桠。
那些枝干上挂满铃铛，每个铃铛里都封着个婴儿干尸。
"苏婉你竟敢......"老者疯狂撕扯着枝桠，"用九阴血催生往生树......"小满趁机咬破手指，将血抹在白色命灯上。
灯芯爆出刺目白光，映出幅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：青铜棺深处堆积着无数具孩童骸骨，每具骸骨眉心都钉着刻有"林"字的铜钱。
最上方那具新鲜的尸体，竟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。
"这才是你的命灯。
"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。
小满转头看见苏婉的残魂正在消散，她的指尖点向那盏青色命灯，"你出生时，你父亲己经......"话未说完，整座祖宅突然倾斜。
小满眼睁睁看着三盏命灯滑向青铜棺方向，灯油泼洒处燃起冲天大火。
在火焰即将吞噬命灯的刹那，棺中伸出缠满符咒的巨手，将三盏灯尽数握在掌心。
林九渊的狂笑与父亲的嘶吼同时响起："冥君苏醒了！
""快烧了那具尸骸！
"小满的视线开始扭曲，他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青铜化。
钥匙在血管中游走，最终停在心脏位置。
当第一根青铜骨刺穿透胸膛时，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齐齐炸裂，牌位中飘出的竟全是陌生人的名字。
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，小满听见母亲的声音穿透青铜棺："记住，你身体里烧着两盏命灯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