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此刻,京城于他而言,则是个危险的地方,他决定找个住处暂时休养片刻,待到时机成熟,再返回宫中。
经此一遭,他方才意识到,宫中的危险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而先前那队追杀他的人马,他此前从未见过。
想来也是他近日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,引起了谁的忌惮罢了。
但究竟是谁,萧珩现下也无从得知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他的伤势逐渐好转。
每日清晨,他都会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练剑,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与冷静。
然而,每当他停下手中的剑,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名神秘女子的身影。
“她到底是谁?
为何要救我?”
萧珩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,却始终得不到答案。
暮春的柳絮沾上衣襟时,萧珩正踩着朱雀大街上的石板数日子,他算了算时日,差不多也该回宫了。
谁知,刚走上街头,竟听到街上的百姓围着皇榜议论纷纷:“嗬,快看啊,内务府的朱漆官印!”
“发生什么大事了?”
人群如潮水般涌入,萧珩被挤的推搡着往前,他刚想挤出人群,不料却发现,那张皇榜上张贴的——竟是他本人。
这张皇榜上不仅粘贴了他的画像,还详细的描写了他的样貌,细致到连他身上的玉佩纹样都一清二楚。
而那张皇榜上的内容,更是让萧珩察觉到了不对劲,皇榜上书: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今有三皇子萧珩,因故离宫,至今下落不明。
三皇子年方二十,身长七尺,面容俊朗,气质儒雅,常着玄色锦袍,腰佩白玉龙纹玉佩。
其失踪之时,身着黑色常服,手持一柄青锋长剑。
三皇子乃国之栋梁,其安危关乎社稷。
特此颁下皇榜,悬赏寻人。
凡有知其下落者,无论生死,速报官府。
若能提供线索助寻得三皇子者,赏黄金千两,封爵赐田;若带回三皇子尸首者,赏黄金万两,加封侯爵,世袭罔替。
此榜张贴于各州府县衙,望天下百姓、江湖侠士、商贾行人,皆留心查访。
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务必寻得三皇子下落,以安社稷。
钦此!
天启二十五年三月十九日——若只是随意一看,这张皇榜并没有什么异样。
但当萧珩读完最后一行字,却发现,不对劲,他默念着朱砂写就的诏书,指节捏得发白。
悬赏末尾"尸首"二字晕着可疑的墨渍,仿佛书写者在此处刻意加重了笔锋。
周遭窃语渐起,他分明听见身后铁器相撞的轻响。
突然人群中平地一声惊雷,有位老者颤巍巍的伸出指了指萧珩:“三皇子?
这……这不就是是三皇子吗?
竟还是个活的。”
此话一出,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。
“好像就是他吧,连腰间的玉佩都一模一样,定然不会出差错。”
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。
“可惜了,是个活的,皇榜上书尸体可有黄金万两呢。”
有个不怕死的江湖术士小声嘀咕道,但却被春风送入了萧珩的耳中。
萧珩冷笑一声,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配剑,并未作何打算,却见人群西散而开。
“怎么,莫非你还想对本皇子动手不成?”
萧珩轻哼一声,瞅了他一眼,那样子恨不得把他钉在皇榜的画像上。
“不敢不敢,是小的有眼无珠,冲撞了殿下。”
那人急忙下跪,周遭的百姓也跟着跪倒了一片。
“行了行了,都起来吧,你们就当没见过本皇子。”
萧珩摆了摆手,也懒得同他们计较。
此起彼伏的跪拜声里,他撕下皇榜的力道几乎扯裂洒金宣纸——这根本不是内务府常用的澄心堂纸。
他一路奔回京城,但回京的路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,一路上的杀手不断,想必都是为了那万两黄金而来。
杀了他,不仅有黄金万两,更能加官晋爵,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当第三支冷箭擦过萧珩的鬓角时,萧珩最终确信了那张诏书有异。
寻常悬赏断不会将皇子佩玉形制公之于众,那人分明是想让他死,这哪是一张诏书,这分明就是悬赏令!
可是究竟谁有那么大的胆量,竟敢在皇城里干这种事。
“该死,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张贴的那张皇榜,我定然要他好看!”
萧珩一路咬牙切齿,暗自发誓要将此人千刀万剐。
好在经过些许风霜,他最终还是安全抵达了皇宫。
“报,三皇子觐见。”
皇帝下笔的手微微一顿,缓缓说道:“宣他进来吧。”
门口的太监将萧珩迎了进来。
“你竟活着,为何迟迟不来拜见?”
皇帝发话了,声音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愤怒。
萧珩跪在殿前,神色恭敬却带着几分疲惫,低声道:“回禀父皇,儿臣并非有意迟迟不来拜见,实在是身不由己,。”
皇帝闻言,放下手中的笔,抬眼看向萧珩,目光深邃而复杂。
他缓缓起身,走到萧珩面前,沉声道:“身不由己?
你可知朕为了寻你,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?
你可知朝中上下,多少人因你失踪而人心惶惶?”
萧珩低下头,声音中带着几分愧疚:“儿臣知错。
只是此次离宫,实属无奈。
儿臣看见宫中的诏书便匆匆往回赶,谁料回京的途中却遭遇到了截杀。”
皇帝闻言,眉头紧锁,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:“追杀?
何人如此大胆,竟敢对朕的皇子下手?”
萧珩眼眸转了转,看来父皇对皇榜一事竟全然不知?
抬起头,如实回答道:“儿臣不知,但儿臣一定会尽力查明凶手。”
皇帝脸色逐渐阴沉,竟敢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出此等事情。
他沉默片刻,随即冷声道:“此事朕自会彻查。
你且先回宫休息,待朕查明真相,再作定夺。”
“儿臣谢父皇体恤。”
他伏地行礼,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质疑咽回腹中。
起身时带起的风卷起案上纸页,露出刑部昨日呈报的“贡纸失窃案”批红。
跨出殿门的刹那,萧珩松开汗湿的掌心。
那片染着迦南香的皇榜碎片,终究没有呈到御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