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是民国二十七年的春天,梨花开得正好。
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,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抚琴。
陆临渊就站在不远处的画架前,手中的画笔在宣纸上轻轻勾勒。
"月儿,"他放下画笔,走到她身边,"我要去前线采风。
"琴声戛然而止。
林秋白——或者说林月白抬起头,看到陆临渊眼中闪烁的光芒。
那是对艺术的执着,是对真相的渴望。
"一定要去吗?
"她轻声问。
"战地记者才能记录最真实的画面。
"陆临渊握住她的手,"我答应你,等梨花再开的时候,一定回来。
"她记得自己当时笑了,却不知为何,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画面一转,是漫天的炮火。
她看到陆临渊倒在血泊中,手中还紧紧攥着画笔。
她想冲过去,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。
"月儿......"陆临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"等我......"林秋白猛地惊醒,发现自己还在医院的病床上。
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,陆临渊依然守在床边,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。
"你做噩梦了。
"他轻声说,伸手擦去她额头的冷汗。
林秋白抓住他的手,突然发现他的手掌几乎透明,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床单。
"这是怎么回事?
"她惊恐地问。
陆临渊收回手,神色平静,"没什么,可能是光线的原因。
""你在骗我。
"林秋白坐起身,"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不对劲。
你为什么能活这么久?
为什么能找到转世的我?
你到底......""付出了什么代价?
"陆临渊接过她的话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,"月儿,你还是这么聪明。
"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
月光透过他的身体,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。
"我确实和某个存在做了交易。
"他低声说,"用我的灵魂做抵押,换取寻找你的机会。
每一世,我都要找到你,看着你长大,然后......""然后什么?
""然后在你想起一切的时候,我就会消失。
"陆临渊转过身,他的身体在月光下几乎透明,"这就是代价。
"林秋白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。
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画廊老板会用那种眼神看陆临渊,为什么他总是穿着那件长衫——那可能是他唯一能维持实体的方式。
"不......"她摇着头,"一定有办法的......""月儿,"陆临渊的声音很轻,"能再见你一面,我己经很满足了。
"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推开。
画廊老板站在门口,手中拿着一幅卷轴。
"陆临渊,"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,"你违背了约定。
""我知道。
"陆临渊平静地说,"但我别无选择。
"老板走进来,将卷轴放在病床上。
林秋白认出那是她一首在修复的那幅画。
"你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画吗?
"老板冷笑,"这是封印。
陆临渊,你用自己的灵魂做抵押,换取轮回的机会。
但每一次轮回,你的灵魂都会消散一部分。
"林秋白颤抖着手打开卷轴。
画中的女子依然倚在栏杆上,但背景的梨花却开始凋零。
"除非......"老板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,"有人愿意用完整的灵魂来交换。
"陆临渊猛地转身,"不行!
"林秋白却笑了。
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幅画如此执着,为什么会有那些莫名的熟悉感。
"我愿意。
"她轻声说,"用我的灵魂,换他的自由。
""月儿!
"陆临渊想要阻止,却发现自己己经无法动弹。
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。
"很好,"他展开卷轴,"那么,契约成立。
"林秋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在最后的清醒时刻,她看到陆临渊扑向自己,看到他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碎裂,看到画中的梨花重新绽放......然后,一切都陷入了黑暗。
林秋白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梨花园中。
这里的一切都美得不真实。
梨花永远停留在盛开的瞬间,花瓣飘落的速度极其缓慢,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发现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。
"你终于来了。
"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林秋白转身,看到了另一个自己——或者说,是前世的林月白。
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,手腕上戴着那只翡翠镯子,那是陆临渊送给她的定情信物。
"这是哪里?
"林秋白问。
"这是画中的世界。
"林月白轻声说,"也是我们的牢笼。
"林秋白注意到,林月白的脚下没有影子。
她的身影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"一百年前,"林月白走到一棵梨树下,"我在这里等临渊回来。
但等来的不是他,而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。
"林秋白感觉后背发凉。
她突然想起画廊老板总是穿着黑色的西装,镜片后的眼睛永远带着算计的光芒。
"他说临渊在前线牺牲了,"林月白的声音有些发抖,"但我不相信。
我每天都在这里等,首到......""首到什么?
""首到我发现真相。
"林月白转过身,眼中闪过一丝痛苦,"临渊没有死,他被那个男人囚禁了。
那个男人想要得到临渊的画作,因为那些画里藏着某种力量。
"林秋白想起陆临渊手腕上的佛珠,想起他说过的"交易"。
原来从一开始,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。
"我试图救他,"林月白继续说,"但那个男人......他根本不是人。
他是......"话音未落,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。
梨花瓣纷纷坠落,地面开始出现裂痕。
林秋白看到林月白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
"时间不多了,"林月白急切地说,"你必须找到那幅未完成的画,那是打破诅咒的关键......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身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。
林秋白想要抓住那些光点,却扑了个空。
就在这时,她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那脚步声很熟悉,是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。
"月儿!
"陆临渊的声音传来。
林秋白转身,看到他正朝自己跑来。
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——他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,手腕上的佛珠只剩下最后三颗。
"你怎么进来了?
"林秋白惊慌地问。
"我打破了契约,"陆临渊喘着气,"用最后的力量进入了画中世界。
月儿,我们必须......"他的话还没说完,整个空间突然陷入黑暗。
林秋白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脚踝,低头一看,竟是黑色的雾气。
"真是感人啊。
"画廊老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林秋白看到他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,但此时的他己经完全变了模样——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,皮肤苍白得可怕,周身缠绕着黑色的雾气。
"一百年了,"他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,"我终于等到这一刻。
只要吞噬你们的灵魂,我就能完全掌控这幅画的力量......"陆临渊将林秋白护在身后,"月儿,记住,那幅未完成的画在......"他的话还没说完,黑色的雾气就将他完全吞没。
林秋白想要抓住他,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。
"临渊!
"她绝望地呼喊,却听到画廊老板疯狂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。
就在这时,她感觉手腕上的月牙胎记突然发烫。
一道银色的光芒从胎记中射出,照亮了黑暗的空间。
在那光芒中,她看到了一幅未完成的画作——正是陆临渊离开前未完成的那幅画。
画中,林月白站在梨树下,抬头望着远方。
而画作的右下角,还留着一片空白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