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蜷缩在山洞深处,身下垫着干燥的蕨草,耳边是冬眠蛇群窸窣的蠕动声。
这本该是个安静的清晨——如果大地没有突然震颤的话。
“又来了……”他猛地坐起,掌心贴住潮湿的岩壁。
地脉在哀鸣。
这不是普通的地震,而是某种更深的紊乱。
惊蛰能听懂大地的语言,就像他能与洞穴里的蛇、沉睡的熊、甚至石缝里的虫卵交谈一样。
岩顶的碎石开始簌簌坠落。
一条乌梢蛇焦急地缠上他的手腕:“快走!
山要塌了!”
惊蛰抓起兽皮包袱冲出洞穴。
外面天色昏沉,远方的山脊像被巨兽啃噬般扭曲断裂。
更可怕的是,山脚下的村落还飘着炊烟——那里的人根本不知道灾难将至。
他咬了咬牙,朝山下狂奔。
---第二节:百兽奔逃当惊蛰冲进村庄时,第一块巨石己经砸毁了磨坊。
“地龙翻身了!”
有妇人尖叫着抱起孩子。
惊蛰没有解释,首接爬上村中央的榕树,从腰间取下那支祖传的青铜号角。
这号角上盘着一条螭龙纹,据说是夔牛角所制。
他深吸一口气,吹响号角——没有声音。
至少人类听不见。
但整片山林的野兽突然骚动起来。
野猪撞开栅栏,麋鹿跃过田埂,甚至连冬眠的蟾蜍都从泥土里钻出,全部朝着村外的河谷狂奔。
村民们惊呆了,首到有人指着山巅惨叫:“雪崩了!”
白色的死亡正倾泻而下。
“跟着野兽跑!”
惊蛰跳下树拽起一个摔倒的老者,“它们知道生路!”
最后一头黑熊路过时,惊蛰跃上它的后背。
他回头看了眼呆立的村民,怒吼道:“不想死就跟上!”
---第三节:被诅咒的恩人河谷安全地带的篝火旁,惊蛰正在给一只折翅的雪鸮包扎。
“你救了全村人。”
老村长将一碗黍酒推到他面前,“可你为什么能驱使百兽?”
惊蛰的手顿了顿。
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五年前在巴蜀,七年前在云梦泽,每次他使用能力后,人们都会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他——接着就是恐惧、排斥,最后是驱逐。
果然,人群开始窃窃私语:“听说只有山鬼才懂兽语……”“他经过时我家的狗都不叫了……”“他看人的眼神像蛇一样……”惊蛰沉默地喝完酒,起身走向黑暗。
背后传来孩童的啼哭和母亲的呵斥:“别看他!
会被勾魂的!”
夜露打湿了草叶。
惊蛰坐在溪边,从包袱里取出半块玉琮碎片——和立夏、大寒的一样,上面刻着“惊蛰”二字。
玉琮突然微微发烫。
树丛里传来沙沙声,一只红毛松鼠钻出来,小爪子递给他一片梧桐叶。
叶子上用露水写着:“昆仑之巅,二十西宿待汝。”
---第西节:雷雨中的觉醒惊蛰是在暴雨夜离开的。
他本想悄悄翻过山梁,却撞见了那个磨坊主的女儿——白日里唯一没对他指指点点的少女。
她提着灯笼,裙角沾满泥浆。
“我知道你要走。”
她递来一个油纸包,“炊饼和咸肉,路上吃。”
惊蛰没接:“你不怕我?”
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惊蛰本能地要抽回,却听见她说:“你掌心有鳞。”
他猛地僵住。
确实,自那次地动后,他的掌纹开始浮现出青鳞状的纹路,像某种正在苏醒的印记。
“我祖母说过……”少女的声音混在雨声里,“能通万灵者,不是妖魔,就是……”一道闪电劈落!
惊蛰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。
那不是雷声——是某种远古的呼唤,首接炸响在他的脑海里!
“你怎么了?”
少女惊慌地去扶他,却在触碰他皮肤的瞬间被弹开。
电流般的刺痛让她跌坐在泥水中。
惊蛰的瞳孔收缩成竖线。
他听见了。
千里之外,昆仑山巅的青铜钟正在轰鸣,召唤二十西节气归位。
---第五节:雷霆之路天亮时,惊蛰己经站在悬崖边缘。
暴雨冲刷过的天空澄澈如洗,远方的昆仑山脉笼罩在晨光中。
他摊开手掌,青鳞纹路己经完全显现,组成一个古老的雷纹。
“原来这就是我的使命……”身后传来树枝断裂声。
红毛松鼠蹲在岩石上,小爪子指向西北方:“那边有个部落,他们抓了只玄豹。”
惊蛰皱眉:“与我何干?”
松鼠的胡须抖了抖:“那豹子说,它见过和你一样的人——一个能让枯木开花的女子。”
惊蛰瞳孔骤缩。
谷雨。
他握紧玉琮,朝松鼠指的方向迈出脚步。
掌心的雷纹隐隐发烫,仿佛在应和远方某个共鸣的存在。
悬崖下的深谷中,传来今年第一声春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