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白沟血

易水十五年 廖狨 2025-03-21 13:18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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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隆元年的北风,仿佛裹挟着刀刃般锋利的气息,在天地间呼啸肆虐。

廖茸独自一人蜷缩在一辆废弃的马车里,西周一片死寂,唯有车辙碾过结冰的白沟河时发出的碎裂声,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半本焦黑的《孟子》,残页上的墨迹被血渍晕染成了诡异的图腾,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与残酷。

三天前,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虎符,此刻正安放在贴身锦囊里,那虎符的温度仿佛还带着父亲的气息,可断裂处的纹路,却像极了老盟主嘴角的皱纹,透着岁月的沧桑与艰辛。

易水盟的接应点,藏在狼牙山北麓一处隐蔽的溶洞里。

廖茸摸黑钻进石窟时,指尖不经意间蹭到了洞壁上干涸的血迹,那触感冰冷而粗糙,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寒意,不知这血迹究竟是野兽还是人留下的。

溶洞内,二十多个汉子正围坐在篝火旁,跳跃的火光在他们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,映照着他们疲惫而又坚毅的面容。

当萧娘子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时,廖茸只感觉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,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笼罩着他。

“契丹细作。”

老盟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青铜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沧桑,“十七个探子昨天被钉在涿州城门上。”

他缓缓举起一盏浑浊的酒碗,仰头灌下时,喉结滚动得像条垂死的鱼,仿佛在吞咽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奈。

廖茸不经意间注意到,老盟主的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,他的心中猛地一震,三天前父亲被押赴刑场时,那个刽子手的右手同样扭曲着,这之间难道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?

子夜时分,尖锐的集结号骤然撕裂了寂静的夜空。

廖茸紧紧握着易水盟特制的雁翎刀,毫不犹豫地跃出山涧。

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,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仿佛他的身影与这黑夜融为一体。

河面上浮着一层薄冰,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,宋军骑兵的铁蹄声正在南岸逼近,那声音沉闷而又急促,如同死神的脚步声。

他忽然想起父亲教他读《孟子》时说过的话:“君子远庖厨,焉得见麟趾?”

可此刻,在这战马的嘶鸣声中,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读书人,却正用百姓的尸骨铺就通向功名的道路,这世间的残酷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与悲哀。

“填沟!”

宋军将领的吼声如同一道惊雷,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寒鸦。

廖茸亲眼看见三个老农被无情地推下冰窟,他们惊恐的呼喊瞬间被冰冷的河水淹没,羊皮袄在漩涡里转了三圈才缓缓沉没。

更让他感到骇人的,是那些士兵的表情,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怒,反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。

有个满脸横肉的校尉甚至对着水面撒尿,尿珠落在血水里溅起细小的泡沫,这一幕让廖茸感到无比的恶心与愤怒,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暴露无遗。

白刃相接的刹那,廖茸的雁翎刀卷起凄厉的哀鸣,划破了这冰冷的夜空。

他奋力砍断第三根辽兵长矛时,对方喉咙里喷出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,温热的鲜血让他眼前一片模糊,可他却没有丝毫退缩。

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惨叫与野狼的嚎叫混作一团,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。

断裂的旗杆上,辽国的玄色狼头旗与宋军的赤色龙旗在风中猛烈地撕扯,仿佛在争夺着这片土地的归属权。

当廖茸斩下最后一个敌兵的头颅时,他才发现自己的虎口被刀刃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,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,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心中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悲凉。

黄昏时分,易水盟的残部拖着沉重的步伐撤回到溶洞。

廖茸浑身浴血地跪在老盟主面前,他的掌心紧紧攥着缴获的辽军密函,密函上“燕云十六州归宋”的字样在火光的跳动下,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那些墨迹仿佛在扭曲变形,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。

“他们要用***的血浇灌新朝。”

老盟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密函上,晕染成一朵朵红梅,仿佛是在这黑暗的世界里绽放的最后一抹艳丽。

“明日卯时,三万宋军会在这里...咳...会在这里...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仿佛被这无尽的黑暗所吞噬。

话音未落,溶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梆子声,那声音急促而又紧张,如同死亡的倒计时。

廖茸猛地转身,只看见老盟主缓缓倒下,后脑勺插着半截箭矢,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甘。

火把坠地瞬间,廖茸瞥见老盟主身后的岩壁上布满了抓痕,密密麻麻的指甲印新旧交叠,就像有无数具尸体曾在这里挣扎过,这恐怖的场景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。

“叛徒...”廖茸的喉咙里涌动着一股铁锈味,那是愤怒与悲伤交织的味道。

他握紧雁翎刀,毫不犹豫地冲出溶洞,却只见宋军的火把连成了一条赤色长龙,照亮了整个夜空。

更远处传来易水盟同袍的呐喊,混杂着此起彼伏的破锣声,那是他们用来传递信号的暗号,可此刻却仿佛是绝望的哀号。

当廖茸在乱葬岗找到老盟主的遗体时,月光正冷冷地照在他空洞的眼窝里,仿佛是在凝视着这世间的悲凉。

有人用匕首在他的衣襟里塞了团东西,廖茸颤抖着展开,竟是半块虎符,断裂处沾着新鲜的血迹,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
北风掠过枯枝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仿佛是老盟主的灵魂在哭诉。

廖茸突然想起父亲被烧焦的残书里那句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,此刻却觉得这句圣贤的话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诅咒,在这残酷的乱世中,坚守信念是如此的艰难,却又如此的悲壮。
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廖茸将两块虎符并排放在老盟主胸口,仿佛是在完成一场庄重的仪式。

晨曦刺破云层时,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雪地上无限拉长,渐渐与那些冻僵的尸体融为一体。

白沟河的冰面下,无数冤魂的双手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撕扯,就像易水盟历代盟主破碎的旗帜在风中永恒飘荡,诉说着他们的不屈与抗争,也诉说着这乱世的无尽悲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