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无涯背倚着斑驳的船桅，剑鞘上凝结的血珠顺着青铜纹路蜿蜒而下，在甲板上洇出暗红的轨迹。
他望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，喉间那一线细如发丝的伤口正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，与三年前师父遇害时的伤痕分毫不差。
"好一招 流云断水 。
" 沙哑的声音自雾中渗出，惊起栖息在芦苇丛中的夜枭。
林无涯反手拔剑，寒光划破浓雾的刹那，瞥见三丈外的芦苇正以诡异的弧度摆动 —— 那不是江风所致，而是某种内力催发的震颤。
"你是谁？
" 他的剑尖凝着露水，在月光下折射出七重光晕。
这柄无名铁剑跟随他七年，此刻却如同有了生命般嗡鸣不止。
灰袍老者自雾中踱步而出，青铜饕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："三日前你在岳阳楼偷看峨眉派 柳絮剑法 ，昨夜又混入丐帮偷学 莲花落步法 。
" 他忽然抬手，指间夹着的枯叶在说出 "偷学" 二字时骤然碎裂，"这般饥不择食的剑法，倒让我想起二十年前..."话音未落，江心炸起数丈高的水幕。
七柄缠着猩红绸带的弯刀破水而出，刀柄银铃在夜风里奏出死亡的旋律。
林无涯瞳孔骤缩，这分明是西域魔教失传百年的 "七煞夺魂刀"！
更令他心惊的是，弯刀破空的轨迹竟与他昨夜偷学的丐帮棍法暗合。
"来得正好！
" 灰袍老者突然甩出一串铜钱，叮叮当当钉在桅杆上。
林无涯这才发现，铜钱入木三寸，竟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他下意识运转偷学的少林 "金钟罩"，却发现丹田处空荡荡的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内力。
"腐心毒？
" 林无涯踉跄着后退，左肩不知何时多了道渗着紫血的伤口。
他终于明白，老者指间的枯叶并非暗器，而是淬毒的飞叶。
"明日午时，带着 沧溟图 到城隍庙。
" 老者逼近半步，面具上的饕餮纹突然扭曲变形，"否则，你会像你父亲那样...""叮！
"一枚玉簪穿透老者的斗笠，簪尾雕着的鎏金凤凰在月光下展翅欲飞。
林无涯浑身剧震，这簪子他曾在母亲的妆匣里见过！
十年前那个暴雨夜，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妹妹消失在迷雾中，留下的最后遗物便是这支凤凰簪。
江面传来幽咽的箫声。
雾霭深处，一叶扁舟如鬼魅般滑来。
船头立着白衣女子，面纱被江风吹起一角，露出下颌处新月状的疤痕。
林无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记忆碎片如利刃割开脑海 —— 八岁那年，他亲眼看见山贼的弯刀划过母亲的咽喉，留下的正是这样的疤痕。
"阿姊？
" 他踉跄着向前，却被老者甩出的铜钱逼退。
那些铜钱在空中突然自燃，化作七团幽蓝火焰。
林无涯本能地使出偷学的武当 "梯云纵"，却发现体内真气如漏沙般流逝。
白衣女子突然扬手，袖中飞出的银丝如蛛网般缠住老者咽喉。
青铜面具在银丝勒紧的瞬间崩裂，露出半张焦黑的脸 —— 那分明是三年前被他亲手斩杀的青城派长老！
"不可能..." 林无涯的声音在发抖。
他清楚记得，当日那长老被他一剑穿喉，尸体沉入江底喂了鱼。
"林师弟，别来无恙？
" 焦黑的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，长老的声音竟与灰袍老者如出一辙，"或者说，该叫你... 林无涯？
"江心的七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，刀身映出的林无涯倒影开始扭曲。
他惊恐地发现，倒影中的自己竟穿着魔教服饰，手中握着的不是铁剑，而是染血的弯刀。
"这是... 七煞夺魂刀的 幻刀诀 ！
" 林无涯终于明白，自己中了双重毒：腐心毒侵蚀经脉，幻刀诀扰乱心智。
他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，却看见白衣女子己飘至眼前，面纱飘落的刹那，露出的竟是母亲的脸！
"娘？
" 他的眼泪混着紫血滑落。
女子却突然出刀，寒光闪过，林无涯右肩剧痛。
低头看去，伤口处竟露出半片青铜鳞甲 —— 那是他出生时便有的胎记，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"记住，你姓穆。
" 女子的声音忽而苍老忽而年轻，"二十年前的恩怨，该了结了..."江面突然掀起巨浪，七柄弯刀在浪尖上拼成血色 "灭" 字。
林无涯感到天旋地转，最后看见的是女子挥刀自刎的画面。
她的鲜血溅在凤凰簪上，竟让那凤凰活了过来，展翅飞向茫茫雾海。
三日后，城隍庙。
林无涯裹着破蓑衣蜷缩在供桌下，怀中的 "沧溟图" 散发着诡异的温热。
殿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，混着纸钱燃烧的味道。
他摸了摸右肩的鳞甲胎记，那里还残留着白衣女子的体温。
"穆无涯，出来受死！
"十二道黑影破窗而入，每人手中都握着缠着猩红绸带的弯刀。
林无涯本能地摸向腰间，却发现铁剑早己不翼而飞。
"沧溟图在何处？
" 为首者掀开兜帽，竟是那日在江上遇袭的青城弟子。
林无涯突然大笑起来，笑声惊飞了梁上的蝙蝠。
他知道，此刻的自己必定面色紫黑，形如鬼魅。
三年来他偷学各派武功，原以为是为了寻找杀师仇人，却不想卷入了更深的漩涡。
"你们要的... 是这个吗？
" 他撕开衣襟，露出胸口的鳞甲胎记。
胎记突然发出刺目红光，整座城隍庙开始震动。
十二柄弯刀同时断裂，黑影们惊恐地后退。
林无涯感到体内有股力量在翻涌，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暴虐与嗜血。
他仰头长啸，声音竟化作实质的音波，震碎了殿内所有神像。
雨停了。
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老者缓步走入，正是三日前的灰袍人。
他身后跟着个怀抱古琴的白衣少年，琴身上刻着 "绝命" 二字。
"很好，七煞血脉终于觉醒了。
" 老者摘下面具，露出与青城长老一模一样的焦黑面庞，"现在，该去见你的父亲了..."林无涯突然感到一阵剧痛，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："记住，你是穆家后人，身负..." 话音未落，画面被血色吞噬。
当他再次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。
周围立着十二具青铜棺椁，每具棺椁上都刻着他偷学的武功招式。
正中央的棺椁缓缓开启，里面躺着的竟是... 竟是他自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