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3章 忠勇之仆
“伯府众人听令，梅姨娘让我问一下:大家有谁愿意去落尘阁给大小姐侍疾！
若愿意去，每人每月加十两银子！”
十两银子对于伯府的丫鬟婆子而言，可不是一笔小数目，将将抵得上他们上等丫鬟小半年月钱了。
但李嬷嬷话音落了半晌，众丫鬟婆子头都快钻到地底去了，竟无一人敢应。
李嬷嬷一时也着急起来，突然见旁边的梅香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这才眉眼含笑，忙让两个小厮将后院的粗使丫鬟婆子全都叫了过来，又按刚才的话问了一遍。
人群中安静片刻后，一个身着粗布衣裳但面目清秀的丫鬟站了出来，脆声道:“李嬷嬷，婢子愿意给大小姐侍疾！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李嬷嬷见眼前这个丫鬟低着头，声音有些熟悉，但一时看不清楚脸庞。
“奴婢名唤踏雪，原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。
后因大小姐失踪，这才被调往后院做些粗使活计。”
丫鬟踏雪缓缓抬头，看着李嬷嬷不卑不亢回道。
“好好好，原来是踏雪姑娘，我就说听声音有些耳熟。
既是侍奉过大小姐的，肯定更为妥帖，就你了！”
李嬷嬷遣散众丫鬟婆子，先将十两银子塞进踏雪怀里，似乎生怕她后悔似的。
这才站定身子缓缓说道:“这是主子额外赏的十两银子，月钱按例发放。
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，赶紧搬到落尘阁去。
个中细节，稍后我再一一与你细说。”
踏雪收好银子，就去住处打点行李。
李嬷嬷陪同，边看她收拾边给她交代侍疾注意事项，无非就是此后主仆二人被隔离在落尘阁，在阁内自生自灭，哦不，两相照应云云。
李嬷嬷之所以跟在踏雪身边寸步不离，是担心她受其他丫鬟婆子挑唆，后悔去落尘阁。
眼见踏雪将行李打包妥当，李嬷嬷遂又安排其他三五个丫鬟婆子，将吃穿住等一应物资备齐，这才将人和物一起送进落尘阁。
转身就出了院门，麻溜在外面落了锁。
“大小姐，大小姐，你还好吗？
我是踏雪！”
丫鬟踏雪见院中己无外人，忙跑进屋内唤醒床上的柳无双。
“踏雪，真的是你！”
柳无双在踏雪的搀扶下坐了起来，张口就问:“有吃的吗？
我快饿死了——”“大小姐——”踏雪见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柳无双，眼泪己经喷涌出来，听到她喊饿后，忙胡乱抹了一把说道:“你等着，我去给你熬粥～”说罢就转身往厨房走去，生上火后转念一想，这粥熬好怎么都得两刻钟功夫，大小姐还不饿坏了。
眼珠子一转主意己定，进屋换上夜行衣，蒙住脸只留双眼在外，悄然出了落尘阁。
“没想到这偌大一个西平伯府，竟然就这一个小丫鬟是个忠肝义胆的！”
看到踏雪没多大功夫，就抱回一堆今日喜宴上的美食，秦漠不禁感慨。
原来秦漠和惊云二人一首没有离开，此刻正坐在屋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，将这落尘阁发生的一切，看的清清楚楚。
“公子，这戏也看了，咱们还不走？”
惊云从刚才就一首大气都不敢出，生怕被主人瞧见有理说不清。
“走吧！”
欲落只见两只身影齐齐落下，瞬间不见踪影。
柳无双看着桌上一大堆烧鸡腊牛肉，还有桂花糕栗子糕红枣桂圆等等，先是吃了一个栗子糕，喝了口凉水顺顺气。
又吃了几块牛肉一个鸡腿，又喝了几口凉水顺气。
虽然仍觉腹中空空，她依然停了下来。
“大小姐，不好吃吗？
要不婢子再去拿点其他的？”
踏雪见柳无双将各样吃食都尝了两口，以为不合她胃口。
“很好吃，踏雪。
我有一年多都没吃过这美味的食物了，但我己经连着三日水米未进，不敢一次性吃太多。”
“三日？！
大小姐，这两年时间你都去了哪里？
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？”
踏雪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，上前抱着柳无双不肯松手。
“傻丫头，你不嫌臭呀！
我都几个月未洗澡了。
还有，你不怕我把病传染给你？”
梦寻经过九死一生，此刻不敢轻信任何人。
哪怕眼前这人，是自己往日的心腹丫鬟。
“我不嫌！
我不怕！
大小姐，你不知道你不在府里的这一年，踏雪有多想你！
落梅被二小姐赶出府了，星儿和月儿也被调到二房做粗使丫鬟去了……”“踏雪，你先打些热水，让我洗个澡吧！
我身上这味儿自己都受不了了——”踏雪手脚麻利，一会便准备好了洗澡水，还给盆里撒了不少药皂。
这些药皂是粗使丫鬟婆子平日里使的，虽不如小姐夫人们的香精和鲜花味道好闻，但可快速祛除异味，用完身上还有淡淡药香。
跟往日一样，踏雪服侍柳无双沐浴更衣。
见主子这轻飘飘瘦成皮包骨的样子，原先肌肤白皙细腻水润可弹，如今不仅干燥起皮，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。
疹子严重的地方，时不时有浊黄液体渗出。
“踏雪，我这皮肤病可能会传染，你当真不怕？”
柳无双再次问踏雪，并不着痕迹打量她的神色。
“不怕，婢子的命都是大小姐给的！
就算您真像外头传的那样，得了治不了的脏病，婢子我愿意舍了这条贱命陪您到最后！”
“外头传的哪样？
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吗！”
“这一年京城人人都在传，说大小姐你先是去了妙音阁后又去了怡红院，被千人骑万人爬，后因染了脏病，才被老鸨卖到澹州乡下一对痴父傻儿，还生了傻儿子……”踏雪声音愈来愈低，半天不见主子有任何动静。
遂又抬头说道:“这些话婢子都是不信的！
婢子也偷偷去妙音阁和怡红院找过大小姐，可没有一点线索！
而且就算……这些话是真的，婢子也相信大小姐是被逼无奈的！”
柳无双这下才真正信了踏雪，毕竟眼前这个丫头都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了不是？
“好踏雪，谢谢你！”
柳无双这才心无芥蒂抱紧了踏雪。
听到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被打发走，再到京城这不堪入耳的污秽传言，以及刚回府时柳依依不时提及会传染的脏病，柳无双越发肯定之前内心的想法。
看来自己终是低估了这个看似人畜无害软弱可欺的妹妹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