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公子行善种阴德，怨灵入土安流民
等众人散去后，贺氏才被丫鬟从后屋搀扶出来:“我说咱家老爷，就是个缺心眼，捡个什么不好，捡个穷鬼家的孩子，这下好了，沾了穷气吧？”
“赔了银子不说，还搭了一张床，连根毛都没捞到，那小翠，我打眼一看就讨厌，笨手笨脚的，干活都碍眼！”
“诶哟，死者为大，有怪莫怪，阿弥陀佛！”
贺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，赶紧拨了几下佛珠，给自己消除业障。
老王委屈的解释道:“你懂什么！
这两年光景不好！
不止是老张他们家，其他的租户也没交满租子。”
“老张他们家租的都是边角旱田，能糊口就不错了，我还真把人给逼死不成？”
“可又不能因为他，坏了规矩，只能选个折中的法子，拿他女儿小翠抵债。”
“正好找个缘由，跟村里的族长拉上关系，平日里走动还怕人说闲话呢，这么好的机会，求都求不来！”
“你就念你的阿弥陀佛吧！
我要是缺心眼，手头上能攒下这上千亩的良田！”
“你们女人就知道算手里的那仨瓜俩枣，没出息，大老爷们儿，当然要把找机会往上爬！”
王胜不明白大人说话的意思，只想给小翠的爹娘送点钱过去，帮小翠买口棺材，请个风水先生看块墓地。
“爹，给我二十两银子，我想出去庙里拜神，求个平安。”
老王大惊道:“什么？
二十两？
我的小祖宗诶，你是要不就不开口，一口下来就能吃头牛啊！
知道这二十两银子能干多少事不！”
王胜不服气道:“这有什么，能买三间偏屋，能买五个丫鬟，又或是两亩水良田。”
“平日里我可只读书不花钱，连教书先生都省了，这么多年下来，省下的都不止百十两银子了。”
老王见儿子才智过人，开心的解下银袋掏银子:“好小子，跟爹算起账来了！
这么说，你找我要钱，我倒还欠你上百两咯？”
贺氏也笑着在一旁挖苦老王:“我家聪明儿子找你要钱就拖拖拉拉，给人家穷鬼租户免租子就爽快。”
老王一个劲的解释:“在掏了，在掏了，儿子要的钱，我能不给嘛！
呐！
二十两银子，小债主，还你！”
王胜接过二十两白花花的银钱，又拿上黑面油纸伞，飞快的往外跑去:“中午就别等我吃饭了！
我晚些回来！”
原来王胜怕太阳，只要被阳光照到皮肤上，就有一种浑身被针扎般的刺痛，也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。
王胜出了府邸，就西处寻找张老汉的身影，结果从街头走到街尾，愣是没找到。
说来也怪，村里最近来了不少流民，街道两边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。
这些灾民，个个眼眶深陷，颧骨突出，脸颊贴着腮帮子，枝条般细小的手臂努力的升到半空中，希望路过的好心人能赏两口吃的。
王胜被吓坏了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景象，顿时又心生怜悯。
可眼下兜里的钱，救不了如此多的灾民，还要给小翠买棺木呢。
“少爷！
少爷！
等等我！”
原来是家丁小西赶了过来:“老爷怕你一个人不安全，叫我陪少爷一起去烧香。”
“爷，您也真会挑时候，平日里村子太平的时候，不见你出来，非要缩在家里读书，现在这么多灾民涌入村中，您想起要烧香了。”
街道两边的灾民，依偎在墙角一动不动，有些瞪着两只大眼睛，蜷缩在地上，己经没了气息。
空气中有股闷臭的味道，就如同梦中尸山血海的那股气味，吓得王胜不由的打了个冷颤。
“小西，我跟你说实话吧，小翠那丫头死的可怜，我出来也不是烧香，想给她买口棺材，立一块墓碑，毕竟她也是受到我的牵连，你可千万别告诉老爷。”
小西大惊:“所以你找老爷要了二十两银子，就为干这个啊？”
“什么人死了能要二十两银子下葬啊？
小翠的命可配不上。”
“你看，小翠不就躺在那么？”
王胜顺着小西手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卷小翠的凉席就扔在灾民堆旁，几个收尸的义庄小哥，捂着口鼻在这些灾民中间转悠，把那些断了气的灾民拖上推车，丢到乱葬岗去。
想不到小翠的父母就是为了力工那几角碎银子，孩子就被随意丢弃到街边。
王胜的心都凉了，跟那义庄的小哥说道:“能给这小姑娘打副棺材，立个碑吗？”
王胜把身上的二十两银子付给小哥，又对着那卷凉席叹了口气:“小翠，希望你能在另一个世界里，不用再受苦了。”
义庄小哥大喜，接过银子连连点头。
小西无奈的摇着脑袋:“少爷，您可真大方，这笔钱他们能花五两银子在小翠身身上，都算他们有良心咯。”
路边那些灾民，看到王胜出手如此大方，纷纷伸着那细长的手来讨要吃食。
这些灾民中，有的母亲抱着孩子，极力的拨开其他人，把自己手中的烂碗伸到最前面。
那双空洞而又绝望的眼神，很是渗人，王胜转身对小西说道:“太可怜了，这外边究竟是个什么世界？
你回家把那些白面馍，油饼什么的，多弄些过来，送给他们吃吧。”
小西不情不愿的往家走去:“这些家伙也配吃白面，少爷你也太心善了吧？”
灾民们一个劲的磕头，然而远处快饿死的流民，听说这边有粮食发，也立马从街角往这边爬了过来。
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王胜给围住了:“你们别拦着我呀？
我现在身上没有吃的，己经叫人给你们取了。”
王胜没办法，只希望小西能早点回来解救自己。
“你不该救这些东西，善恶因果自有天意，何必介入这红尘俗事之中呢？”
一个低沉得到声音传来，王胜顺着声音看去，原来是个脏兮兮的老道人，手上拎着根拐棍，上头系着个包袱。
老道人生的慈眉善目，松风鹤骨，歪靠在墙角，虽说外面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堪，与那些灾民无二，可精神状态又要好上很多。
“也罢，我见你本性善良，偏又身负孽障，就帮你解了这困局。”
老道人边说边解开包袱，取出笔墨纸砚，口中念念有词，不多时便画了几张灵符。
王胜怕这江湖术士，拿这把戏骗自己钱财，便连声拒绝，侧身从那群灾民之间挤了出来。
老道人也不拦他，自顾自的画符:“你身上跟了很多东西，比这满街的行尸走肉还要多哩。”
“所以你才要出门打伞，夜里点灯，要不是仗着年少气盛，怕是活不过弱冠之年。”
此话一出，吓的王胜跌了个踉跄，莫非这道人真有些本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