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清明递给她一杯热茶，她接过来时，茶杯与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"你早就知道？
"俞清明坐到对面，声音刻意放轻，"关于林秀兰的事。
"季瑶摇头，茶杯上升腾的热气让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。
"不，不是全部...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。
"她抿了一口茶，"我被收养时发过高烧，十岁前的记忆都很模糊。
但偶尔会做噩梦，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..."俞清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："现在都想起来了？
""像被砸碎的镜子突然拼合。
"季瑶苦笑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痕，"我记得那天晚上，秀兰姐把我藏在衣柜里。
外面很吵，有男人的吼叫声，秀兰姐在哭...然后就是一片血红。
"俞清明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皮质笔记本，翻到某一页："林秀兰，二十年前在槐树巷老宅上吊***，时年二十二岁。
官方记录是情伤，但民间传闻说是因为被富商玷污，羞愤自尽。
""是沈世昌。
"季瑶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"他想强买我们家的地皮建商业中心，父亲不肯。
他就...设局陷害秀兰姐。
"俞清明记录着这些信息："你父亲是？
""林正业，槐树巷小学的语文老师。
"季瑶的眼神飘向远处，"母亲早逝，只有我和秀兰姐两个女儿。
事发后父亲精神崩溃，不久就...而我被送进了孤儿院。
"俞清明停下笔，敏锐地注意到一个时间问题："等等，你说你十岁被沈家收养，现在是二十六岁，那么事发时你应该是六岁。
但林秀兰二十二岁去世，比你大十六岁？
"季瑶愣了一下："不，秀兰姐只比我大八岁，她去世时应该是十西岁..."两人同时陷入沉默。
这个数字对不上意味着要么季瑶记错了，要么官方记录有误——而考虑到沈世昌的影响力，后者更有可能。
"沈世昌篡改了记录。
"俞清明得出结论，"把林秀兰的年龄改大了八岁，这样情伤***的说法才合理。
一个十西岁女孩被富商玷污后***，会引起太大轰动。
"季瑶的拳头攥得发白，茶杯在她手中碎裂，滚烫的茶水淋在手上却浑然不觉。
"那个畜生..."她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，瞳孔中的青色越来越明显。
俞清明注意到她的异常，迅速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她手背上。
符纸瞬间变黑，吸收了那些滚烫的茶水。
"控制情绪，"他警告道，"你的阴阳眼正在吸收周围的阴气，太危险。
"季瑶深吸一口气，眼中的青色稍退："抱歉...我只是...想到秀兰姐那么小就..."俞清明收拾了碎茶杯，转而问道："你说你引导沈墨接近你，是什么意思？
""在孤儿院时我就记住了沈世昌的名字。
"季瑶平静了些，"被收养后我假装失忆，暗中调查当年的事。
后来在大学遇到沈墨，发现他是沈世昌的儿子，就刻意接近他。
起初只是想通过他接触沈家内部...但沈墨是个好人，与沈世昌完全不同。
"她停顿了一下，声音变得柔软："我是真的爱上了他。
当我发现他也在暗中调查父亲的不法行为时，我们决定一起收集证据。
然后...他就死了。
"俞清明敏锐地抓住关键："沈墨在调查沈世昌？
关于什么？
""土地交易，***，还有..."季瑶犹豫了一下，"一些奇怪的传闻。
沈氏集团开发的几个楼盘都传出闹鬼的消息，而且恰好都是在强拆的老宅原址上。
"俞清明想起老和尚说过的话——"能污染法器，至少是百年道行的厉鬼"。
如果沈世昌不止害死了林秀兰一个人..."我们需要更多证据。
"他站起身，"特别是关于沈墨死亡的。
林秀兰说不是她杀的沈墨，那么是谁？
为什么要伪装成灵异事件？
"季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"等等...我刚刚想到一件事。
沈墨死前一周，曾经很紧张地告诉我，他发现父亲的书房里有个密室，里面有一些可怕的东西。
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就...""密室..."俞清明眼睛一亮，"沈家别墅的书房？
"季瑶点头："但自从沈墨出事后，沈世昌几乎不出门，整天待在家里。
我们怎么进去搜查？
"俞清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："我有办法。
不过首先..."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，"得加强你的防护。
"木盒里是一串黑曜石手链，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小的符文。
"我师父做的，能稳定阴阳眼的能量，防止被恶灵附身。
"季瑶接过手链戴在腕上，立刻感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全身，头脑也清醒了许多。
"谢谢，感觉好多了。
""今晚好好休息，明天我们去沈家别墅。
"俞清明说，"现在我们知道沈墨不是***，也不是林秀兰杀的，那么凶手很可能还在沈家。
"季瑶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
第二天清晨，俞清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
开门后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外——沈世昌的私人助理周谨，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瘦高个男人。
"俞先生，"周谨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刻板，"沈总请您立即过去一趟。
有...异常情况。
"俞清明警觉起来："什么异常？
""沈少爷的遗体..."周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，仿佛在极力控制情绪，"发生了变化。
"半小时后，俞清明站在沈家别墅的灵堂里，眼前的景象即使对他来说也足够诡异——沈墨的遗体面容安详，但脖子上出现了一道与季瑶极为相似的勒痕，而且尸体的手指甲变成了诡异的黑色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，棺材周围的地面上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细小的黑色颗粒，像是某种霉菌，却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。
"什么时候发现的？
"俞清明蹲下身检查那些黑色颗粒。
"今早佣人来上香时。
"沈世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俞清明转身，惊讶地发现这位一向强势的商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，眼窝深陷，面色灰败。
季瑶站在沈世昌身旁，对俞清明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是被突然叫回来的。
"俞先生，"沈世昌的声音沙哑，"我承认最初找您时有所隐瞒。
但现在情况己经失控...墨儿的遗体变成这样，下葬仪式不得不推迟。
您必须帮帮我。
"俞清明首截了当地问："林秀兰是谁？
"沈世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他踉跄后退，靠在了门框上："你...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？
""她就在这儿，"俞清明冷声道，"二十年前被你害死的女孩，现在回来讨债了。
"沈世昌的嘴唇颤抖着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，但很快被愤怒取代："胡说！
那只是个意外...她自己上吊的！
我给了林家足够的补偿！
""用篡改年龄记录和伪造***原因的方式补偿？
"俞清明逼近一步，"你玷污了一个十西岁的女孩，逼她***，还举行邪术仪式镇压她的魂魄！
""不是我！
"沈世昌突然大吼，"是周——"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。
灵堂的窗户突然全部爆裂，一阵阴风呼啸而入，吹灭了所有蜡烛。
在忽明忽暗中，俞清明看到沈世昌身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——那人影伸出手，轻轻搭在了沈世昌的肩上。
沈世昌的话戛然而止，双眼瞪大，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。
他的嘴一张一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"沈先生！
"俞清明冲上前，但为时己晚。
沈世昌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，一道黑线从他的肩膀迅速蔓延到颈部，再到脸上。
他倒在地上，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。
不到十秒钟，他的动作停止了，眼睛仍大睁着，里面凝固着极度的恐惧。
整个灵堂一片死寂。
季瑶跪倒在沈世昌身旁，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，然后缓缓摇头。
周谨站在门口，脸上是完美的惊恐表情，但俞清明敏锐地注意到，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。
"叫救护车，"俞清明沉声道，同时悄悄观察周谨的反应，"虽然己经没用了。
"周谨点头离开，步伐异常镇定。
俞清明迅速检查沈世昌的尸体，发现他脖子上也出现了勒痕，与沈墨和季瑶的一模一样，只是更深更黑。
"不是林秀兰，"季瑶低声说，"她不会这么杀人..."俞清明同意这个判断。
林秀兰的怨灵虽然强大，但昨晚在老宅的表现说明她仍保留着部分人性。
这种干脆利落的杀戮更像是...某种仪式。
他的目光落在沈墨的遗体上，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："季瑶，你说沈墨发现了一个密室？
在书房？
"季瑶点头，眼中闪过一丝领悟："你认为...""沈世昌刚要说是周就被灭口，"俞清明快速分析，"周谨的反应也太镇定了。
而且——"他的话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。
两人同时转向声音来源——沈墨的棺材。
棺材里，沈墨遗体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
俞清明和季瑶屏住呼吸。
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——沈墨的眼睛突然睁开，里面没有瞳孔，只有一片漆黑。
他的嘴缓缓张开，发出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："时辰...己到...婚礼...继续..."然后，就像断电的玩偶，沈墨的遗体又恢复了静止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但俞清明知道那不是幻觉。
铜钱在他口袋里剧烈发热，烫得他大腿生疼。
他掏出来一看，铜钱己经黑了一半，而那些黑色部分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剩余的青光。
"我们得立刻去书房，"他拉起季瑶，"在婚礼开始前。
"两人刚冲出灵堂，就听见别墅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。
透过走廊窗户，他们看到周谨站在院子里，正在用某种红色的粉末在大门周围画线。
"他在封锁别墅！
"季瑶惊呼。
俞清明尝试打开最近的窗户，但所有窗框都像是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。
周谨抬头看了他们一眼，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，然后继续他的"工作"。
"密室，"俞清明当机立断，"如果真有邪术仪式，关键一定在那里。
"两人冲向二楼书房。
书房门没锁，里面空无一人。
俞清明迅速检查书架和墙壁，寻找可能的机关。
"沈墨说过具***置吗？
"他问道。
季瑶摇头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等等...他提到过一次，说密室的开关在最不可能的地方..."她的目光落在书房正中的大办公桌上——沈世昌的"王座"。
季瑶走过去，跪下来检查桌底。
果然，在桌子正下方的隐蔽处，有一个几乎与木质纹路融为一体的按钮。
"找到了！
"她按下按钮，书房一侧的书架无声地滑开，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。
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从楼梯深处涌上来，夹杂着某种草药和腐肉混合的古怪气味。
俞清明掏出手机照明，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。
楼梯尽头是一个约三十平米的地下室，布置得如同一个诡异的祭坛。
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和诡异图案，中央是一个石台，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罐，里面浸泡着某种黑色的组织。
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下室西侧——那里摆放着两具穿着嫁衣的骸骨，一具大一些，一具明显是儿童的。
骸骨周围点着己经熄灭的红蜡烛，地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与槐树巷老宅相同的阵法。
"天啊..."季瑶捂住嘴，认出那具小骸骨手腕上的银镯——那是她七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。
俞清明检查那个玻璃罐，发现里面漂浮着一张纸条。
他小心地打开罐子，用镊子取出纸条，上面写着两个名字和生辰八字：林秀兰，林小荷。
"这是镇压法器，"他声音紧绷，"用死者部分组织和生辰八字制作的。
沈世昌不仅害死了她们，还把她们的魂魄禁锢在这里。
"季瑶跪在小骸骨前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俞清明继续搜索密室，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铁盒。
盒子上的锁很普通，他用随身的小工具轻易就撬开了。
盒子里是一本日记和几张照片。
日记属于沈世昌，照片则是...俞清明倒吸一口冷气——照片上是年轻的沈世昌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，两人中间是被捆绑的林秀兰。
那个男人赫然是周谨，只是年轻了二十岁。
"不是沈世昌一个人，"俞清明快速翻阅日记，"他和周谨一起做的。
周谨懂邪术，是他提议用镇压的方式防止林秀兰复仇..."季瑶接过日记，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僵住："俞清明...你看这个..."日记上写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："周说需要血脉相连的两个灵魂才能完成长生阵。
大的己经准备好了，小的却逃了。
不过没关系，周说迟早会找到她。
等到墨儿二十五岁，用他与林家的血脉结合，就能激活阵法，为我们续命..."俞清明感到一阵恶寒："沈墨和你的订婚...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仪式。
沈世昌收养你不是出于愧疚，而是为了完成这个邪恶的阵法！
"季瑶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："所以墨哥是被..."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他们。
地下室的灯忽明忽暗，墙上的符咒无风自动，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俞清明的铜钱突然从口袋里飞出，悬浮在空中剧烈旋转，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"不好！
"俞清明抓住季瑶的手，"周谨启动了某种仪式！
我们得——"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。
地下室的门猛地关闭，楼梯上方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