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云篆初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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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坳里卧着几户人家,青瓦上浮着湿漉漉的雾,像是天空遗落的云絮。

黛青色山峦在晨光中渐次舒展,半山腰的薄雾还牵着松针尖的露珠,风过时簌簌抖落成银河碎屑。

溪水从断崖垂落七叠银练,水潭边斜着棵老槐,虬枝探向水面,搅碎一池碧玉。

石桥下的溪流里,白鹅曲颈梳羽,红掌拨开浮萍。

吊脚楼挑着竹匾晒新茶,青石阶蜿蜒处,木门吱呀作响,老妪挎着竹篮踅向菜畦。

篱笆上野蔷薇开得正艳,蜜蜂穿过南瓜藤垂落的金花,钻进缀满青李的枝桠。

谁家炊烟袅袅升起,惊得竹林斑鸠扑棱棱掠过梯田,倒映着天上羊群般的云朵。

后山竹涛漫过山脊,涛声里藏着汩汩泉眼。

挑水少年踩碎卵石滩的日影,惊得游鱼倏然西散。

溪畔磨坊水车兀自转着,木轴碾碎光阴,将岁月磨成老柳垂落的千条碧线。

溪畔卵石路上,少年肩头扁担弯成温润的弧。

老妪挎篮转过篱角,青布衫沾着露水,先听见木桶晃出的清泉声:"阿渊又替你爹担水呢?

""嗯,三婆婆去挖荠菜回来了啊?

"少年用袖口抹汗,踩着苔痕让路。

竹扁担在肩头轻颤,似栖着不安分的翠鸟。

"后坡野莓熟透了,晌午来家舀碗糖渍的。

"老妪撩开银发,篮里莴苣叶蜷着嫩生生的绒毛。

忽又往少年衣兜塞两颗红李,果皮凝着山泉洗过的晨光。

吊脚楼前竹匾筛落细碎日影,晒茶妇人隔溪笑:"三娘偏疼勤快孩子。

"老妪佯嗔摆手,篮底漏下几点春泥。

少年踩着石阶上行,木桶荡开的水纹追着游鱼,惊散倒映的炊烟。

待他转过晾柿饼的竹架到家,三婆婆挎着半篮叮咛,正弯腰拨开南瓜藤纠缠的篱门。

少年将木桶沿磕在青石缸口,清泉泻入惊醒了缸底碎玉。

少年望着水面倒影——檐角紫藤正落在他眉心的汗珠上。

母亲从织布机前首腰,竹篾扫帚掠过石缝蕨草:"缸满就去温习《清静经》。

"这经书在镇上文墨铺子檐下常年悬着三五册,二十文可请回松烟墨香的册页。

农人耕罢倚草垛念"澄心遣欲",樵夫歇脚对山瀑练"抱元守一"。

虽非修仙正法,倒真教顽童***半柱香,让病弱老者夜咳稍歇。

"后檐瓦松该除了,雨水槽......"话尾被笤帚穗扫散风中。

晒药竹筛簌簌筛落光斑,当归与苍术的气息漫过卷起的裤脚。

"昨儿玄道宫鹤鸣师兄过茶畦,说后山石壁现云篆了。

"母亲忽用艾草束轻点他后颈。

后山峭壁逢惊蛰子时,云气蒸腾,石纹浮现金篆三十丈,如游龙入海。

此乃玄道宫祖师三百年前以指代笔刻《洞玄真解》,唯灵根未染尘浊的稚子可悟真意。

每逢云篆现世,观中遣十二青袍弟子持验灵玉玦,踏八百里山川寻十岁以下童儿以掌触石。

若石纹泛青芒,即引至测灵台诵经三日。

能引石壁共鸣者留观修行,余者赠《清静经》归尘世。

山民视此为改命机缘,测试前夜常见父母携子宿石壁下,燃松明至晓,唯恐错过云篆初现的灵光。

母亲指尖还沾着朱砂,却匆忙将《养气诀》塞进装红李的布兜。

晒场谷雀忽成群掠起,掠过他后腰桃木剑穗,将经书页角吹作纷飞黄蝶。

这抄本原是父亲用三坛虎骨酒换得,青檀木匣里垫着朱砂批注残页。

书角洇着晨练汗渍,却比山涧鹤唳更令他心潮翻涌——字句间藏着淬凡胎为钢的秘火,是山民灶台蒸不出的真味。

"娘,昨儿玄道宫测灵台放仙鹤,王铁柱他弟骑着上天了......"阿渊蹲在青石缸边,指尖拨弄着水面浮萍,檐角紫藤的影子在他鼻尖漾。

他故意把桃木剑穗甩得叮当响,竹扁担还斜倚在磨刀石边洇着水痕。

"道经再洇湿气要泛黄了。

"母亲织梭穿过靛蓝棉线,木机轧轧声里混着晒场新谷的爆裂响。

竹篾笤帚忽然斜过来敲他脚踝:"缸底碎玉可映着你眉间三寸懒筋呢。

"少年噌地跳上石阶,布兜里红李撞得《养气诀》沙沙响——"《清静经》说常应常静——"他拖长调子学镇上老道士捋须,脚跟却偷偷磨着青苔往篱笆门挪,"后山石壁云篆今晚子时最亮,鹤鸣师兄说......""稗草套个稻壳也结不出穗来。

"母亲腕间银镯当啷磕在织机横梁,惊飞了竹筛上偷啄当归的麻雀。

"朱砂批注第三卷怎么解?

澄心遣欲,遣的便是溪里银刀鱼的影,树上野蜂窝的蜜!

"阿渊耳尖泛红,想起昨暮藏在磨坊后的鱼篓,喉头微微发紧,足尖不由就想往溪边蹓。

竹匾筛落的日影忽然罩下来,母亲不知何时己立在染柿饼的竹架旁,艾草束上还沾着晨露:"三百年前玄真祖师刻经时,可想着溪畔弹石子的顽童?

""但三婆婆说后坡野莓......""经书浸透虎骨酒香,不比山果养人?

"母亲忽然截断话头,晒茶妇人们的嬉笑从溪对岸荡过来。

她指尖沾着朱砂,却在少年襟口迅速塞了块麦芽糖,琥珀色的糖衣裹着偷藏的松子仁。

阿渊咬着糖含混嘟囔:"《洞玄真解》要童子掌触石壁,我前天满十岁了......"织机声戛然而止。

母亲攥着半幅未成的土布,山风卷起她鬓角霜色:"玄道宫验灵玉玦测的是灵根尘浊,不是黄历生辰。

"晒场谷雀扑棱棱掠过她起茧的掌心,"当年你爹......"少年突然抓起《养气诀》窜向吊脚楼,木梯吱呀盖住后半句叹息。

母亲望着他衣摆惊起的浮尘,笤帚穗轻扫过少年蹭在缸沿的泥印。

阁楼窗缝漏进几声斑鸠啼,阿渊趴在霉潮的经卷上,鼻尖松子香混着朱砂的苦。

溪涧弹石子的脆响追着水车转,他忽然摸到父亲用炭笔在《引气篇》第一页的涂鸦——持剑小人踩着松果斗山雀,墨迹己晕成浅灰的云。

阿渊的指尖蹭过炭痕,霉味里突然涌出前日溪水的清凉。

他记得阿山赤脚踩在藻石上,裤管卷成蛙蹼形状,石斑鱼擦过脚踝时两人同时屏住的呼吸。

"左边!

左边!

"阿山用竹篾编的漏勺截住浅湾,水珠溅到他画着王八的草鞋面。

阳光把溪底碎金晃成游动的鳞,阿渊扑过去时怀里的野莓全滚进漩涡,惊得鳑鲏鱼群炸成一片银屑。

不知恍惚了多久,斑鸠啼声里混着织布机的轧轧响,他咬住下唇,炭笔在父亲的小人旁勾出歪斜的竹剑。

墨团晕染成阿山总背着的鱼篓,篓口斜出半截鳑鲏尾巴,在村里大摇大摆的显摆….墨晕却在泛黄的纸上游得更欢,转眼把阿山笑咧的嘴扯到耳根,持剑小人踩着鳑鲏竟跃出纸面…"《引气篇》当配《摸鱼诀》......"他憋着笑在页脚补注释,忽然听见楼下晒匾翻动的脆响,慌忙用袖口去捂墨渍。

阁楼漏下的光斑忽然摇曳,原是山风卷着晒茶香钻过窗棂。

阿渊望着自己造的墨色江湖,笔尖悬在"澄心遣欲"的朱砂批注上方,迟迟不敢让炭笔与道经相接,生怕涂鸦太多被父亲责骂。

檐外传来捣药杵撞着石臼的闷响,恍惚间他腕底不知何时游出条墨鱼,正衔着《养气诀》的"元"字往阁楼后的溪涧逃….原本的“元”字的地方只剩下一团墨迹。

“这下糟糕了”想起去年冬至他在《清静经》扉页画了只三足蟾,父亲用浸过艾草的荆条抽肿他手心时。

"道经染尘要折寿数的!

"父亲吼声震落檐角冰凌,还是母亲偷偷给他端了碗饺子,此刻漏窗投下的光斑像极了那夜摇曳的松明。

此时,恰好父亲出门回家,来不及多想,阿渊己将《养气诀》塞回青檀木匣。

“小兔崽子,《清静经》背的怎么样了”木梯吱呀吱呀响,阿渊后颈寒毛倒竖——父亲立在门框里的身影被暮色抻得老长,靛青短衫下肩胛骨像两块斜插的磨刀石。

他颧骨上那两道晒斑随眉峰跳动,活似香炉里未燃尽的符纸灰。

"爹,我正默写《清静经》......""手。

"竹节般的指节叩在门板上,震得蛛网簌簌落灰。

阿渊磨蹭着伸出掌心,忽听得檐下"噗嗤"一声笑。

羊角辫从父亲膝边冒出来,妹妹阿芷攥着把野菊蹦进屋,碎花裤脚还沾着苍耳。

"哥哥手心有墨团团!

"她踮脚去够悬在梁下的药囊,将野菊放到里面。

"昨日溪头摸的螺蛳,说要给我串项链的......"父亲松枝似的臂膀突然横过来,拎小鸡般将阿渊拽到自己面前。

阿芷趁机攀上他后背,将最后一支野菊***兄长束发的草绳:"爹爹果然不是很凶,昨儿王铁柱他爹吼得瓦片都颤呢。

"织机轧轧声里,父亲己展开《清静经》。

泛黄纸页映着他瘦削的面庞,只说了一个字:"背。

"阿渊咽了咽唾沫。

檐角铜铃忽被山风撞响,惊起晒场谷雀扑棱棱掠过窗棂。

他盯着父亲襟前补丁上歪扭的竹纹——那是去年阿芷初学女红时缝的。

"矣终无得可名,名可无得终矣......"父亲执卷的手蓦地收紧,纸页在暮色里簌簌发抖。

阿芷歪头皱眉,忽地拍手脆笑:"倒着念!

哥哥倒着念经呢!

""...静常应,静常应常..."阿渊越背越快,恍惚间道经文字符竟在眼前颠倒游走,恍若溪中倒流的鳑鲏群。

父亲指节叩在"生育天地"处,惊觉少年背的正是自己当年罚抄百遍的篇章。

"...名可道,非道可名..."最后一个字坠地时,忽见父亲襟前另补丁的竹纹在暮色里泛青——那歪斜针脚,竟与《引气篇》上持剑小人的竹纹一般无二。

"倒是记牢了。

"父亲合卷声似雪压竹枝,袖口却漏出半截艾草束——正是去年冬至抽他手心那根。

"爹爹果然最疼哥哥,昨夜还让我偷塞松子糖呢!

"阿芷坏笑道。

父亲甩袖卷走《清静经》:"明日验灵玉玦,若再沾了墨......"余音散入渐起的炊烟里。

阿芷拽着兄长往溪边跑,碎花衣袂扫过门楣朱砂符。

阿渊回头望时,父亲正弯腰捡起他蹭在缸沿的泥印,艾草束轻扫过青苔的刹那,暮色突然给那瘦削背影镀了层暖色。

溪风送来妹妹银铃般的追问:"明日验灵台,真能骑着仙鹤找娘亲说的石壁云篆么?

……"阿渊张口吞下她递来的野莓,忽觉经文字句在舌尖化作清甜。

对岸玄道宫的鹤唳穿云而来,惊散了父亲留在《养气诀》上的半声叹息。

心头想着明日的验灵台,有点期待,有点紧张,三年前王铁柱通过了验灵台,村里人都很高兴,给铁柱了很多松子糖,还有其他的好吃的野果子和零食 ,最最最重要的是,铁柱他爹给铁柱放了三天假,大玩了三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