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回来的第一天从龙套开始
他面容普通,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长裤,反戴着一个棒球帽,眼窝一片青黑,嘴唇边一圈短短的胡须。
看起来很不修边幅的一个人,但这样的人在影城是常态。
她来不及深思,张口就问:“拍什么?
有什么要求?
演几天?”
影城人流量大,骑手也不少,那么多人抢一个单,一天下来未必能挣200块。
朱沅记得五年前的自己就因为不熟悉路,跑得慢,一天下来接不了太多单。
又因为她是个小姑娘,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骑手排挤使坏,趁她送餐把外卖偷走。
在这里跑了一个月,算上罚款赔单,她只赚了可怜的一千多块。
但妈妈在医院里查出了胃有问题,她西处打听可以赚钱的办法,急着要给妈妈赚治病钱。
所以在电视台有关系的舍友问她要不要参加选秀节目,朱沅就咬咬牙去了。
她心里只是惦记前几名的奖励,哪知道这个决定会让自己被纪家盯上,从此就落进地狱里。
回忆起那些过去,愤怒和怨毒开始啃噬着她的心脏,朱沅表情淡然,还在和男人讨价还价。
“什么活我都能干,早上六点拍到晚上十二点都成,导演让***嘛就干嘛,绝对没怨言。
大哥,再稍微多给点呗,你看这天气,大家都不容易,你再找下一个也麻烦。”
朱沅知道自己的优势,她长得漂亮,体格偏瘦,身高一米六八左右,差不多是娱乐圈最讨喜的身材类型。
这也是男人明明看见她穿着骑手服,还要过来问她当不当龙套的原因。
他们那个剧组肯定因为某些意外因素,现在急缺一个长得不错的龙套。
男人也是这么想的,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,好像在和什么人做对比一样。
最后他咬咬牙,“再给你加五十,三天时间,这几天包吃包住。”
朱沅毫不犹豫答应了,“行。”
她收拾好东西,推着自己的小电瓶就跟他走了。
路上男人介绍自己姓孙,让她叫孙哥就行,也是个打工的场务。
“我们这拍的是民国戏,里面有个***角色,原定的群演倒霉,在隔壁剧组摔断腿,只能临时找替补了。”
孙哥一路唠唠叨叨,又看向朱沅,“你多大了?
还是学生吧?”
朱沅看起来就和影城里这群常年跑龙套的群演不同,孙哥眼睛毒,看出她身上有种大学生的清澈气质。
就是不知道为什么,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,好像个吸光的黑洞似的,盯久了背后容易发毛。
朱沅扬唇笑了笑,“嗯,大二呢,来打暑假工。”
孙哥理解地点点头,看她穿着一身地摊货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估计不怎么样。
他自己也有女儿,今年刚考上大学,看见朱沅这乖乖巧巧的模样,他就有点心软,小声提醒了一句:“这剧里男明星不少,有谁私下里约你出去吃饭喝酒,千万别答应啊。”
这种事,朱沅比他门清。
她以前当过明星,但是通过选秀进了娱乐圈,有纪家做支撑,纪明雨又摆出一副“这是我的女人”的模样,就没有人想碰她。
可这毕竟是句好心的提醒,换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来,确实很容易被那群明星骗到手。
朱沅谢了孙哥的提醒,跟着他去见了导演。
导演姓毕,有点中年发福的征兆,头发剃成个板寸,一张国字脸上压不住的黑气。
朱沅跟过去时,毕导演正在小声咆哮:“又改!
又TM改!
到底他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!
这破戏谁TM爱拍谁拍去!”
对面的副导演被喷了一脸唾沫,愁眉苦脸地等他骂完,抹了抹脸,又上去劝他。
“消气,消消气,不看他面上,也得看那五百万的份上啊。
诶,老孙回来了,群演找着了?”
后一句话是大声对着孙哥说的。
孙哥忙走上去,指了指朱沅,“对对,找着了。
毕导您看,这姑娘咋样?”
朱沅下意识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,这会日头正毒,阳光落下来打在她的鼻梁上,照得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玉质的感觉。
她有双看起来很乖的眼睛,额头饱满,鼻子高挺,五官深刻立体,精致又显大气。
最难得的是这姑娘仪态很好,站在那里不弯腰驼背,也没有斜肩含胸。
不像以前找的群演,漂亮是漂亮,演起戏来的动作跟平常一样随便,看起来就没有那种味道。
毕导火气消下去了一点,难得夸了一句:“不错,带她去换衣服,拿个剧本给她看看,下午就开拍。”
副导如蒙大赦,对孙哥使了个眼色,接着商量戏要怎么改。
孙哥又叫来一个小助理,“小莫,这是小朱,演谭月的那个演员。
你带她去换衣服化妆,再给她拿个剧本。”
小莫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,满脸青涩,急急忙忙应了,带朱沅去换了身旗袍,然后又把她领到化妆室去。
朱沅拿到了一个很薄的台词本,内容不多,也就两三页。
这剧本说穿了就是,归国留学生万郝生和军阀家的大小姐沈明珠的爱情故事,中间省略各种复杂揪心的虐恋内容,最后以包饺子式大团圆结局告终。
朱沅要演的是个叫谭月的夜场歌女,出场戏份不多。
万郝生可怜她的身世,认识她之后常来和她说话,帮她解决不少麻烦,也引起了沈明珠的误会,由此发生了一系列虐心虐身的故事。
最后结局是谭月被一个军阀看上强娶回去当姨太太,没过多久就死在了后院里。
谭月的事让万郝生悲痛万分,更让沈明珠认识了世道的黑暗,两人重修旧好,感情又上升了一个台阶。
虽然他们实际上也没为改变这一切做过什么努力就是了。
谭月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男女主添添堵,最后催化他们的感情,成为光荣的垫脚石一枚。
化妆师正忙着化妆,朱沅看完了,面无表情把台词本合上,压下心底翻腾的厌恶。
她想,演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,钱还是要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