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三点二十七分,琥珀色光线透过穹顶彩绘玻璃,在浮动的尘埃里织就一张金色的网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拍品目录第十七页,明代"鹤鸣秋月"琴的桐木纹路在铜版纸上泛着幽光。
委托人周先生半小时前发来讯息,说正在赶来的路上。
这本该是桩再寻常不过的代理竞拍,若不是......"十七号拍品,起拍价八十万。
"拍卖师的声音像柄银勺敲在玻璃盏上。
林诺言抬眼望向展台,忽然注意到第三排最右侧的座位。
穿月白色改良旗袍的女子正举起68号牌,珍珠耳坠在鸦羽般的发间若隐若现。
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天鹅似的后颈,以及耳后那片淡青色胎记——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。
"八十五万。
"他的声音比思维更快。
举牌时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链,那是父亲失踪前留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。
金属贴着手腕传来凉意,让他想起今晨在律所保险柜发现的那叠旧文件。
1998年林家琴馆火灾现场照片里,烧焦的梁木下压着半张曲谱,边角处同样印着蝴蝶形状的焦痕。
"九十万。
"68号牌再次举起。
女子转过头,林诺言呼吸一滞。
斜斜掠过眉骨的刘海下,那双眼睛让他想起暴雨前的海面,灰蓝色瞳孔里翻涌着某种熟悉又危险的东西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,周先生的短信弹出:"临时有变,麻烦林律师务必拍下。
"竞价己经攀升至一百二十万。
林诺言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,喉结滚动:"一百五十万。
"这个价格远超古琴本身价值,拍卖场响起细碎的议论声。
珍珠耳坠在光束里划出弧光,女子忽然收起竞价牌。
转身离席时旗袍下摆扫过深红地毯,露出脚踝处缠绕的银链,坠着枚拇指大小的玉蝉。
林诺言猛地站起,檀木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。
那是母亲失踪时戴着的饰物。
---**第一章 琥珀色尘埃里的蝴蝶(下)**玉蝉在吊灯光晕中泛着诡谲的莹绿,林诺言撞开座椅的声响惊动了整个拍卖厅。
安保人员的对讲机发出刺啦电流声,而他己追着那片翻飞的旗袍下摆冲进消防通道。
应急灯在头顶明明灭灭,高跟鞋敲击金属楼梯的声音像急促的琵琶轮指。
转过第三个转角时,他嗅到一缕熟悉的沉香气味——和今早在火灾现场照片背面发现的枯荷标本气息如出一辙。
"站住!
"他的怒吼在封闭空间产生回音。
女子突然驻足在B2停车场入口,转过身时珍珠耳坠扫过颈侧蝴蝶胎记。
暗绿色安全出口指示灯下,她的面容仿佛蒙着江南烟雨:"林律师要为块玉佩追我九层楼?
"林诺言撑着膝盖喘息,西装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
二十年律师生涯练就的冷静正在崩裂,他盯着她脚踝晃动的玉蝉:"这是林家祖传的......""双蝉抱月佩?
"她忽然掀起裙摆,银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鸣响,"你说的是这个?
"惨白灯光照亮玉蝉腹部细微的刻痕,那本该刻着"林徐氏"三字的位置,如今覆着团火焰状纹路。
林诺言瞳孔骤缩,这是母亲当年亲手用簪子刻的防伪标记,连父亲都不知晓的秘密。
"你从哪里......"质问被突然抵住咽喉的冰凉截断。
许星辰不知何时贴近身前,玉蝉坠子正压在他跳动的颈动脉上:"令堂没教过你,林家传家宝要认主吗?
"沉香气息钻进鼻腔的刹那,记忆如毒蛇般啃噬神经。
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琴馆废墟,消防员从灰烬里捧出半枚烧变形的玉蝉。
法医说高温会让玉石内部产生雪花状裂纹,可眼前这枚通体澄澈如水,分明从未经历过烈火。
停车场深处传来引擎轰鸣,三辆黑色越野车呈品字形包抄而来。
许星辰突然抓住他手腕,玉蝉贴上他腕表的瞬间,表面蓝宝石玻璃竟浮现出血色纹路——正是火灾照片上蝴蝶焦痕的轮廓。
"记住这个图案。
"她将玉蝉塞进他掌心,指尖温度冷得像冬夜井水,"等你查清周氏集团为什么要买这把琴,我自会告诉你徐素问女士的下落。
"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中,林诺言被猛力推向承重柱后方。
许星辰跃入红色牧马人驾驶座时,他清楚看见她后颈的蝴蝶胎记正在渗血——就像当年他从火场背出的那个女孩,伤口在奔跑中崩裂时绽开的形状。
越野车撞飞隔离墩的巨响里,牧马人从通风管道缺口呼啸而出。
林诺言握紧残留着沉香气的玉蝉,表盘倒影中自己的瞳孔竟泛起同样的灰蓝色。
手机在裤袋疯狂震动,周先生发来的新消息带着红色感叹号:"立即销毁所有与古琴相关的资料!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