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曾经的记忆碎片
父亲正在给玻璃雪景球系蝴蝶结，透过水晶球能看到他特意留长的鬓角——那是为扮演圣诞老人准备的。
"爸爸你看！
"我举起祖母留下的黄铜浇花壶，水珠在暖光灯下划出彩虹，"我给蔷薇花都喝饱水了，明天肯定会开得更漂亮。
"父亲转头时，水晶球里的雪絮正在飘落。
他眼底映着壁炉跳动的火焰，像藏着整个银河的星光。
"我们小蔷薇就是最称职的小园丁。
"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个红丝绒盒子，"猜猜今年妈妈会收到什么礼物？
"我扑过去要看，却被母亲端着姜饼盘的笑声打断。
她围裙上还沾着面粉，发间别着父亲去年送的水晶雪花发卡。
"又偷偷做手工礼物？
上个月熬夜画设计图被我发现的人是谁？
"祖母摇着蒲扇从花廊走来，腕间檀木佛珠碰出清响。
"要我说，最金贵的礼物是花心思。
"她把我揽进带着药草香的怀抱，"就像这满墙蔷薇，得用年月慢慢养。
"那时我不知道，这是全家最后的圣诞诞。
五年后的平安夜，我在阁楼翻出那个积灰的雪景球。
楼下的争吵声穿透地板，母亲带着哭腔的"你非要毁了这个家吗"和父亲的咆哮纠缠不清。
水晶球里的小圣诞树依然翠绿，只是底座镀金漆己经剥落。
玄关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。
我攥着雪晶球冲下楼，看见母亲跌坐在碎瓷片里。
父亲举着褪色的丝绒礼盒，领带歪斜眼神猩红："手作礼物？
这种过家家的把戏能换来房租还是员工工资？
"他扬手砸向花墙的瞬间，我下意识举起雪景球遮挡。
水晶爆裂的脆响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开，冰凉的酒***体顺着刘海滴落——父亲砸碎的是他珍藏十年的波本威士忌。
祖母种的蔷薇在寒风中颤抖，酒液在砖缝蜿蜒成血痕。
母亲手指被瓷片划破的血珠，父亲袖口崩飞的纽扣，还有我掌心被水晶碎片刺破的伤口，三种红色在月光下静静交融。
阁楼的老座钟突然敲响十二下，雪景球里的小雪人依然在微笑。
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，早己天翻地覆。
蔷薇花墙第七次绽放时，我发现了恐惧的触角。
平安夜之后，我慢慢发现那些细小的不安，最初藏在父亲西装的变化里。
曾经沾着丙烯颜料的棉麻衬衫，渐渐被挺括的银灰色西装取代。
他开始用古龙水覆盖掉身上松木颜料箱的气味，就像用流水线的珠宝礼盒替换掉手工雕刻的木质八音盒。
"爸爸的办公室搬进云朵里了。
"祖母摸着我的马尾辫说。
那时我们坐在紫藤秋千上，看父亲公司的新LOGO在***玻璃幕墙亮起霓虹，"但要小心，孩子，离云太近会看不***相。
"葬礼那天的雨水把黑色高跟鞋泡软时，我还没读懂这句话。
父亲跪在青石板上一片片捡拾碎掉的瓷瓮，那是祖母生前最爱的腌梅容器。
他肩膀颤抖的频率和雨滴砸在伞面的节奏重合，让我错觉悲伤会永远保持这样温柔的振幅。
首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暴雨夜，我像往常一样前往画室，却在门口意外地撞见了他。
只见他站在那里，手中紧握着自己的获奖设计稿，眼神空洞而绝望。
突然，他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，猛地将设计稿撕碎，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一地。
台灯的光线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射在那幅《星空》临摹画上，形成了一幅怪异的画面。
我凝视着他，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。
那些曾经温柔地教我辨认星座的手指，此刻却正把破碎的图纸塞进威士忌瓶口，然后毫不犹豫地点燃。
火焰瞬间升腾起来，在他的虹膜中跳动，形成一种诡异的蓝色。
酒瓶在砸向画框的瞬间爆开，玻璃碴西处飞溅，仿佛一场微型的银河爆炸。
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，只能躲在门后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，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。
数到第三十七下时，我才突然感觉到舌尖一阵刺痛，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