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盯着栅栏外那辆银色奔驰,车牌尾号三个8在朝阳下泛着冷光。
转学生从后座钻出来时,鳄鱼皮鞋重重碾过爬满三色堇的墙根。
"那是我们的秘密通道!
"晚柠揪住江知夜衣袖。
她今天梳着双马尾,发绳上的铃铛随颤抖叮当作响。
男孩后颈泛起细密的汗,想起上周园长说要把废旧花圃改建成停车场。
江知夜微微眯起眼睛,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自己也有,但转学生胸前的钻石胸就是针晃得人眼疼。
江知夜看着他抬脚踹向生锈的铁门,三色堇在鞋底迸出紫色汁液。
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,等回过神来,他己经将对方推倒在冬青丛里。
"江知夜小朋友!
"李老师的惊呼刺破晨雾。
江知夜抹掉脸上抓痕时,看见齐晚柠正蹲在狼藉的花丛前,担忧的看着他,指尖沾着花瓣残骸轻轻发抖,江知夜瞧见,顿时又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你…你没事吧?”
“花…”齐晚柠红着眼看着他,像个小鹿一样,双手捧着花瓣,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。
“没事,我们再种一个就是了。”
江知夜蹲下身安慰地拍了拍女孩的肩。
午睡时间,消毒水味道在医务室弥漫。
江知夜晃着悬空的腿,碘酒棉球突然按在伤口上。
"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"校医边说着,撕开创可贴。
江知夜别过头看窗外。
操场西侧,那扇被撞歪的铁门像张扭曲的嘴:“真难看…”江知夜小声嘟囔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校医笑着问了一遍。
“啊…没什么!
我说你真难看…”江知夜没过脑子的说了一句。
校医脸黑了脚步声贴着走廊瓷砖传来。
江知夜迅速扯下衣袖遮住胳膊上的青紫,却见晚柠抱着草莓饭盒探进头。
她踮脚将冰镇养乐多贴在他肿起的颧骨,凉意顺着毛细血管漫进心脏。
"阿夜哥哥疼不疼?
"她指尖点在纱布边缘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。
江知夜突然抢过养乐多猛吸,鼓着腮帮子说:"下次给你修个带锁的门。
"窗外蝉鸣骤响,梧桐叶影在他们之间摇晃。
晚柠从裙兜掏出糖纸契约,星空糖纸己经褪色,却还工整地包着半块融化太妃糖。
——放学前雷雨突至。
江知夜蹲在储物柜前,将湿透的帆布鞋塞进塑料袋。
那个小胖虎带着三个跟班围过来时,他正用皮筋扎紧晚柠的雨披帽绳。
"娘娘腔。
"嗤笑伴着口香糖砸在晚柠后背。
江知夜转身的瞬间,晚柠突然攥住他手腕。
她指甲几乎掐进他结痂的抓痕,声音却清亮得像雨打玻璃:"老师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。
"暴雨冲刷着彩色攀爬架,江知夜感觉有热流在胸腔左突右撞。
他反握住齐晚柠冰凉的手,在小胖虎惊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向雨幕。
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,混着晚柠发梢铃铛的脆响。
积水的秘密花园里,三色堇在暴雨中耷拉着脑袋。
江知夜突然松开手,从书包掏出个生锈的饼干盒。
晚柠凑近时,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——盒子里躺着二十三个彩色弹珠,每颗都映着破碎的彩虹。
"明天开始存钱。
"他踢开碎石,露出藏着三色堇种子的地洞,"买真正的锁。
"齐晚柠解下雨披盖在花苗上,听见他说着这般幼稚的话,笑了笑,仍然配合的说:“嗯嗯,那我等你。”
说罢,她忽然哼起童谣。
雨声渐歇时,他们发现泥土里钻出株白色雏菊。
江知夜用皮筋绑住花茎,却在起身时踉跄——他发烧了。
“江知夜,你可真会给我添麻烦,我该怎么把你送过去哟…”齐晚柠无奈,只好硬撑着把他背了起来,送到了医务室。
苏明玥在医务室找到两个孩子。
晚柠裹着江知夜的外套,正用酒精棉擦拭他滚烫的额头。
染血的雏菊插在养乐多瓶里,在空调风中轻轻摇晃。
"是我要保护花。
"江知夜烧得双颊通红,仍固执地挡住齐晚柠。
苏明玥接过体温计,39.8℃的刻度在水银柱顶端颤抖。
她突然想起产房那夜,两个婴儿也是这样相互凝望。
突然,苏明玥就笑了笑。
急诊室蓝光下,点滴管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小晚柠趴在病床边,用糖纸折星星。
江知夜在昏睡中攥紧被角,首到她将星星塞进他掌心。
后半夜雷雨又至。
次日清晨,人们发现幼儿园铁门缠满三色堇藤蔓,像是某种倔强的宣言。
而江知夜课桌里,静静躺着朵压干的雏菊,花瓣上还沾着发烫的体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