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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德二年,宋、辽签订“澶渊之盟”。

燕云十六州按甲休兵,西北党项部蠢蠢欲动。

包湘漓因为早年在澶州北镇做过多年地方官,与一个笃爱汉学的辽国外使相知,互为师徒,因此精通契丹语。

去年受诏前往澶州,担任和谈使团的翻译郎官。

整整忙活了一年,人也黑了一圈瘦了一圈。

包湘漓离开庐州的时候,包拯五岁,依然是块黑里透红的火炭。

但当他再次看见儿子的时候,反复打量,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
一年时间,六岁的包拯皮肤仿佛自带净化,己经和普通小孩无甚两样。

但是庐州城里依然流传着“黑球传说”。

同伴们依然管包拯叫“包黑子”、“包黑球”。

“等我白的时候,有你们好看!”

包拯每次都会气呼呼的这样说着,没想到说着说着还真就白了。

“你是谁家的小孩,在我包府门前玩耍?”

“你是谁家的大人,要进我包家的门?”

爷俩相逢不相识。

“老爷回来了。”

此时,罄玉走出府门。

“小少爷,这是老爷…”这是我儿子?

怎么褪色啦?

包湘漓打量了一番包拯:“我儿结实敦厚,没你这么白!”

包拯也仔细打量了一番包湘漓:“我爹玉面青须,没你这么黑!”

“兔崽子!

汝皮痒否?”

当包拯看到包湘漓仰起的大巴掌时,才猛然醒悟:这是他爹没错了。

于是嚎啕着向府内跑去。

“夫人向来可好?”

“夫人安好。

只是时常念起老爷。”

主从二人闲话家常也进了府。

春来三月,燕子呢喃。

出嫁一年的丫鬟凿竹回来了。

原来在包拯五岁的时候,十七岁的凿竹被家人砸锅卖铁赎了身,与庐州城北一个习武的年轻人夏俊义共结连理。

包湘漓和夫人商定,凿竹的赎金一分不取,留给她做嫁妆。

毕竟凿竹七岁入府,跟在夫人身边十年,夫人教她识字和礼仪,视如己出。

凿竹出嫁的时候,花轿专门绕道包府。

凿竹也不顾什么礼仪,跳下轿子,带着夏俊义对着包府大门三跪九叩。

夫人泪眼婆娑。

罄玉搀着夫人也是眼涵泪花。

如今凿竹带着夏俊义再次来到包府,怀抱中多了个一岁的男婴。

包府内堂。

凿竹跪在堂上。

“凿竹七岁入府,得老爷夫人庇佑。

要不是老爷明察秋毫、夫人慧眼明断,十一年前我全家怕不知要流落到何种田地。

没有包府,就没有我凿竹。

夫人对我没有生育之恩,却有养育之恩。

再生父母,也不为过。

今日我一家三口到来,一则看望老爷夫人,感念老爷夫人当日返还赎金之恩。

二来,承老爷夫人慧泽,凿竹斗胆请求老爷夫人开尊口,给孩子取个名字。

凿竹一家三口感恩不尽!”

还没等凿竹说完,夫人就要上去搀扶。

罄玉连忙先一步扶起抱着孩子的凿竹。

包湘离满心欣慰,真如凿竹是自己儿女一般。

“老爷,你看看取个什么名字好?”

夫人问道。

“凿竹啊,取名赐字可是大事,家中父母知晓了吗?”

“阿父阿母皆以知晓。”

夏俊义回答。

“如此以来,老夫可要僭越啦!”

包湘漓爽朗的笑着,捋着胡须。

“嗯…姓夏…夏…夏宁安。

可否?”

“多谢老爷夫人。”

凿竹和夏俊义齐声回答。

“气煞我也!

气煞我也!

我如今都这么白了,还叫我黑子、黑球!

你才黑呢!

你们全家都是黑子!

……”堂外稚嫩的愤恨之声由远及近。

小包拯回来了。

小包拯一***坐在右手边最末位的椅子上,端起温凉的茶水,一股脑连茶叶一并灌进嘴里。

“逆子,又在跟谁置气呢?

整日在外游荡,哪里一点像包家的人!”

包湘漓立马晴转阴,一副严父姿态。

“哟,还会变脸,刚刚还一脸慈爱呢。”

包拯小声嘀咕着。

“兔崽子,你***又痒了么?”

包拯闻言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
背着父亲,气鼓鼓向后撅着身子。

“来来来!

请包大人击臀!”

顿时,堂上除了包湘离,哄堂大笑。

这次,包湘离不知是不是真的动了怒。

话说三岁看八十,如今这逆子六岁了却是这般精灵纨绔,长大了还不知怎么造孽。

眼看包湘漓要对儿子动用家法,夫人赶紧接过凿竹手里的小宁安,挡在包湘漓的面前。

“喏喏喏,真可爱啊!

小宁安快看,这是包姥爷、黑黑的包姥爷。”

这默默温情,把包湘漓拿捏的稳稳当当。

“诺诺诺,姥爷抱抱!”

包湘漓接过孩子。

包拯见老父亲没了下文,便走到夏俊义身旁。

“夏兄,你在兵马都监当差吗,兄弟多不多?

有人欺负我,你管不管?”

包拯仰着头,看着面前魁梧英健的夏俊义。

“小少爷,你这样,怕是没有人能欺负你哦!”

夏俊义附和道。

“哼,能打有什么用!

到最后还是要靠脑子!”

包拯说完向自己的书房走去。

包湘漓装作什么也没听见、什么也没看见,只顾含饴弄孙。

小包拯在包湘漓眼里目前只有一点好处:就是生完气、挨完揍就要报复性读书!

“夫人,等到小宁安长大了,给小少爷当书童怎么样?”

凿竹古灵精怪般的说道。

“好好好。”

夫人满脸笑意。

未时三刻,包府晏息下来。

包湘漓和夫人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叙话。

包拯拽着夏俊义出府,和其他孩子论黑道白去了。

凿竹和罄玉姐妹二人在远处的池塘边,相对叙旧。

“没想到一晃,竟十多年了。

妹妹如今看来真是一家之妇的风范了。”

今年日子偏暖,池塘里己经陆陆续续冒出了许多荷叶。

有的己经开叶,有的尚露尖角。

前日下了暴雨,浑浊的池水开始慢慢沉淀、变清。

“姐姐,你还没有什么打算吗?”

罄玉被问住,一时语塞。

水面上有数只蜻蜓飞来飞去,有的偶尔立荷,有的偶尔点水。

“姐姐聪慧,应该知晓我的意思。”

凿竹语气老成,完全不似一个正当华年的新妇。

“我等如同这水中萍、池中荷,皆是无根之人。

没有老爷夫人,我等如今尚不知飘蓬在何处。

人世多艰,身处包府,尚且从老爷夫人口中听闻二三潦倒、浑浊甚至肮脏的世间陋事,何况烟花柳巷、山野民间?

即使是士族门第也未见得如包府和老爷夫人这般。”

罄玉平日里相对于凿竹,素来沉稳,话本较少。

虽然是年长一岁的姐姐,自认见识、心智稍强于凿竹,可如今凿竹一席话,她却难以对答。

“你我是有名无姓、有门无第之人,遇上人间一二琐事,便沉寂了。”

凿竹舒了一口气,望向墙外。

墙外的空中正飘荡着一只蝴蝶风筝。

“有赖于老爷夫人十年恩情,我父我母得以保存残躯、苟活于世。”

凿竹的思绪己然回到十年之前,那时她父亲尚是汝窑监事,她母亲乃是汝窑第一名匠,名声显赫,盛极一时。

关于当年凿竹父母之事——震惊一时的“汝窑案”,罄玉也偶尔听到老爷夫人闲暇时谈论过。

如今从凿竹口中亲耳听到,心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。

“今生今世,我等以飘零之躯得立于包府,老爷夫人视你我如己出,姐姐认为我是攀附也罢、权势也罢,我不怕姐姐耻笑。

人,首先是要活着,然后寻找安身立命之所,而后才是像老爷夫人这般:为人良善、为官中正。

仰无愧于天、俯无愧于地。

景行行止,从善如流,这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。”

一阵风掠过罄玉的脸。

她从未想过那个平时神经大条的凿竹能有这样一番见地。

这种见地连她也恐未必有。

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凿竹吗。

她的心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励,才会如此这般。

或许,她本就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