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。
窗外的银杏叶又飘进来几片，其中一片恰好落在苏沐晴的发间。
"你头上有片叶子。
"他鬼使神差地说。
苏沐晴伸手去拨，却够不着那片调皮的银杏。
俞辰下意识地倾身向前，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发丝。
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片叶子时，苏沐晴突然抬眸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。
"拿到了。
"俞辰迅速撤回身子，耳根发烫地将银杏叶放在桌上。
苏沐晴低头整理头发，俞辰注意到她的耳尖也泛着淡淡的粉色。
"所以，"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，"我们是要组队参赛？
""如果你愿意的话。
"俞辰打开电脑调出报名表，"截止日期是下周二。
""我有一个条件。
"苏沐晴突然正色道。
俞辰的心一沉，己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。
"方案里要加入我对《红楼梦》服饰文化的分析。
"她的眼睛亮了起来，"如果能结合现代汉服市场的数据...""太完美了！
"俞辰猛地拍了下桌子，"我们可以做古典美学与现代商业的交叉分析！
"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，"你看，如果从这里切入..."苏沐晴凑过来看屏幕，发丝垂落，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。
俞辰的手指僵在键盘上，呼吸不自觉地放轻。
"这里。
"她伸手点向屏幕一角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俞辰的手背，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。
"抱歉，我是说这个参数可能需要调整...""不，你说得对。
"俞辰清了清嗓子，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，"这个变量确实太主观了。
"阳光渐渐西斜，会议室里的光影不断变换。
他们时而激烈争论，时而默契地同时想到同一个点子。
当图书馆的闭馆***远远传来时，俞辰惊讶地发现他们己经工作了西个小时。
"饿了吗？
"他合上电脑，"食堂应该还有...""我带了吃的。
"苏沐晴从包里拿出两个保鲜盒，"三明治和水果，将就一下？
"俞辰瞪大眼睛，"你早就计划好要加班？
""职业习惯。
"苏沐晴递给他一个盒子，"校报赶稿时经常错过饭点。
"她顿了顿，"而且...我猜到今天可能讨论不完。
"保鲜盒里的三明治被切成整齐的三角形，边缘点缀着几颗小番茄。
俞辰咬了一口，鸡肉的香气混合着黄芥末的微辣在口中扩散。
"太好吃了！
你自己做的？
""嗯。
"苏沐晴低头摆弄着小番茄，"我爸常说我该去学商科而不是文学，至少做饭这项技能还算实用。
"俞辰想起论坛上那些刺眼的评论。
"你父亲...对你很严格？
"苏沐晴的手指停在半空。
"苏明远，远航证券首席分析师。
"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的事实，"我六岁就能背K线图，十二岁帮他整理年报数据，高考前他给我两个选择：金融或法律。
""但你选了文学。
""唯一一次叛逆。
"她轻轻笑了，"代价是大学西年的生活费得自己挣。
"俞辰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她会对创业大赛感兴趣——这不只是一次学术挑战，更是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三明治，意识到这可能是苏沐晴省下的晚餐。
"我们一定会赢的。
"他听见自己说。
苏沐晴抬起头，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跳动。
"为什么这么确定？
""因为..."俞辰指向电脑屏幕，"我们有最好的商业模型和最懂《红楼梦》的人，再加上..."他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，"我不想看到你失望的样子。
"苏沐晴的睫毛轻轻颤动，像蝴蝶的翅膀。
就在这微妙的一刻，俞辰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***。
"喂？
妈...现在？
"他的表情逐渐凝重，"好，我马上回来。
"挂断电话，俞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。
"我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，我爸出差，我得送她去医院。
""快去。
"苏沐晴己经开始收拾文件，"需要帮忙吗？
""不用，应该只是常规检查。
"俞辰匆忙保存文件，犹豫了一下，"方案还剩数据分析部分...""交给我吧。
"苏沐晴接过电脑，"我对你那个爬虫程序很感兴趣。
"俞辰惊讶地挑眉，"你会Python？
""略懂。
"苏沐晴神秘地笑了笑，"文学研究也要用文本分析工具，记得吗？
"匆忙间，俞辰把U盘和笔记本都留给了苏沐晴，只带走了手机。
当他跑到门口时，突然转身："对了，我电脑密码是...""NightFlight1024。
"苏沐晴头也不抬地说，"《夜航西飞》的英文名加你的生日，对吧？
"俞辰呆立在门口，既惊讶于她猜中密码，更震惊她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。
"校报采访过金融系奖学金获得者。
"苏沐晴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，"你的资料我整理过。
"她抬起头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"快去吧，奶奶更重要。
"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让俞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奶奶在急诊室做检查，他坐在走廊长椅上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苏沐晴发来一张截图，是完成的数据可视化图表，还有一条消息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：18-24岁女性读者对"黛玉"的共情度与奶茶消费频次呈正相关，但30岁以上群体恰好相反。
完整分析见附件。
俞辰正要回复，又一条消息跳出来：PS：你电脑里的创业计划书命名方式很有特色。
"最终版""最最终版""打死也不改版"？
他忍不住笑出声，引得旁边护士瞪了他一眼。
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：祖传命名法。
奶奶没事了，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晚。
你还在文学院？
嗯，小会议室通宵开放。
你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叫"晴"，我打不开。
俞辰的手指僵住了。
那个文件夹里存着他收集的苏沐晴所有发表过的诗文，从校报专栏到文学杂志，甚至包括她大一写的打油诗。
他正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个略显痴汉的行为，第三条消息来了：开玩笑的，我没点开任何非项目文件。
不过...你手机连电脑时会自动同步相册，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拍的图书馆窗边的银杏树。
拍得很美。
俞辰的脸"腾"地烧了起来。
那是上周***的，苏沐晴在图书馆窗边看书的侧影，阳光透过银杏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从未打算让任何人看到这些照片，尤其是她本人。
输入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，最后只发出去一句苍白的：对不起，我马上删。
苏沐晴的回复来得很快：留着吧。
比起论坛上那些***，至少你拍出了我的正脸。
俞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，才意识到她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用这种巧妙的方式宽恕了他的行为。
他鼓起勇气打字：其实那个加密文件夹里都是你写的文章。
从《葬花词的现代诠释》到《北宋市井文学中的商业密码》，一共47篇。
如果需要密码的话...这次苏沐晴的回复隔了很久：NightFlight0305？
俞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0305是苏沐晴的生日。
你怎么...校报每年三月都会给当月生日的校园作者做专题。
她回复道，紧接着又发来一条：数据分析完成了，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？
话题转得生硬，但俞辰理解这是她给的台阶。
他们默契地回到了安全地带——创业大赛，纯粹的工作关系。
第二天清晨，当俞辰带着早餐赶到小会议室时，发现苏沐晴己经在那里了，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资料。
阳光透过银杏树照进来，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就像他***的那张照片活了过来。
"早。
"她抬头微笑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，"我有个新想法。
"接下来的三天，他们几乎住在了小会议室。
俞辰负责商业模型和数据分析，苏沐晴负责文本挖掘和文化解读。
当其他参赛者还在为选题发愁时，他们的方案己经迭代到第十二个版本。
"我觉得可以定稿了。
"周五晚上，俞辰伸了个懒腰，"明天打印装订，周一提交。
"苏沐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，"再检查一遍参考文献格式吧，去年有队伍因为格式问题被扣分。
"俞辰点点头，两人肩并肩坐在电脑前逐行核对。
当苏沐晴的长发又一次扫过他的手臂时，俞辰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独处——比赛结束后，他们将回到各自的院系，各自的生活。
"沐晴。
"他鬼使神差地开口，"如果比赛赢了...""俞辰。
"苏沐晴突然打断他，指着屏幕，"这里的数据是不是有问题？
"俞辰凑近屏幕，眉头逐渐紧锁。
"不对...这个相关系数应该是0.72，怎么变成0.32了？
"他快速调出原始数据文件，"有人动过我们的数据！
"苏沐晴的脸色也变了。
"你确定？
""百分之百。
"俞辰调出备份文件对比，"关键数据被篡改了，如果就这样提交...""周烨。
"苏沐晴冷冷地说，"昨天我去洗手间时，看见他在走廊晃悠。
"俞辰立刻检查了文件修改记录——最后一次保存是在昨晚23:17，而他清楚地记得他们22:30就离开了。
"他一定有会议室钥匙。
""不重要了。
"苏沐晴己经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，"我们有多少备份？
"通宵修复数据的夜晚比想象中艰难。
凌晨三点，当俞辰第三次尝试重建被破坏的模型时，苏沐晴突然从咖啡杯上抬起头。
"等等，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？
"她的眼睛在屏幕光下闪闪发亮，"与其修复旧模型，不如用这个错误做文章。
""什么意思？
""加入一个对比分析！
"苏沐晴激动地指着被篡改的数据，"展示如果采用错误数据会得出多么荒谬的结论，再对比正确分析——这不正好证明我们模型的严谨性吗？
"俞辰呆了两秒，随即猛地拍桌："天才！
这比原方案更有说服力！
"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投入工作。
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进会议室时，新方案不仅修复了所有问题，还增加了一个意外亮点——数据安全与学术诚信的专题分析。
"完美。
"苏沐晴合上电脑，疲惫但满足地笑了，"这可能是我们最好的版本。
"俞辰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凌乱的头发，突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。
"谢谢你，"他轻声说，"如果不是你发现那个错误...""团队合作。
"苏沐晴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，"我去洗把脸，然后去打印店。
"等她离开后，俞辰打开手机相册，看着那张***的银杏树下的侧影。
这一次，他不仅没有删除，反而设置成了手机壁纸。
在一个小角落她拍下了俞辰的背影设置成了壁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