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承霖立于檐下,望着灯火阑珊的楼阁,眉宇轻蹙。
青衫男子举止虽平常,然言语间隐隐透出官场气息,令人不安。
“泉州这潭水,比我想象的要深。”
重活一世,他终于真正踏入了现实的权力场,而非纸上谈兵。
他缓步回到商号书房,烛火微摇,随手取出账册。
前夜所闻令他警觉,他决定彻查吴东升所涉的那笔“垫付款”。
账本中的记载初看无误,款项有目有据,公章盖得也整齐,但有三处蹊跷:一是,该笔货号与两日前另一笔重复,照理不应出现重复编号;二是,记账日期为“戊辰年七月二十”,可那一日泉州大雨封港,码头未有一船入出,如何能发货?
三是,公章墨迹颜色略淡,与同期几页明显不同,疑似补盖。
他冷笑一声,将账册合上:“若前世我能亲临此局,也许会更理解那些史料中的‘注脚’。”
他知这不是吴东升一人能搞出来的局,张姨娘那边,很可能早就参与其中。
---旧账重翻,家族暗涌次日清晨,林府正厅。
张姨娘携吴东升而来,笑意盈盈,举止亲切。
“听说承霖昨晚去了码头解了吴虎的难处,倒也算替林家挽了些体面。”
林承霖淡然一笑:“些许旧账,倒也不能让外人说我林家人不识数。”
张姨娘语气一转:“只是吴掌柜记的那笔货款,咱们账房己查过,并无问题。
你昨日说他账有私弊,怕是误会了?”
林承霖扬眉:“哦?
那不妨当众对一对。”
他取出账册,指着那笔垫付款:“此编号,与前一笔货物完全一致,却隔了两日才记账,可林家账册自有规范,货号绝不重复。”
张姨娘轻咳一声:“偶有笔误,亦属常情。”
林承霖淡笑:“若仅是笔误,那再看这日子。
戊辰年七月二十,府里记载当日大雨封港,码头不开,此笔款项从何发货?”
张姨娘脸色微变。
林承霖又道:“至于这印章,我叫账房比对过,同一日盖章墨色一致,唯独这一页偏淡,显系补盖。”
厅中众人皆神色微动。
张姨娘忽然笑了:“哎呀,年纪大了,疏忽了些,果然是你们年轻人眼尖。”
林承霖轻轻颔首,不再追问:“姨娘既然认了,我也不打算追究——只是以后林家账册还请大家多看几眼,莫让外人说闲话。”
这番话不卑不亢,却将张姨娘堵得无言以对。
厅中众人再看林承霖,己不再是那个“客庶之子”。
---幕后一人,暗中引线茶馆内,青衫男子与一位文士对坐。
“林家那小子,不简单。”
文士眼神锐利,轻抿一口茶。
“查出破绽了?”
青衫男子低声问。
“他非但识破账目漏洞,还留情面退了一步,看似温和,实则借势立威。”
文士顿了顿,“我原以为他不过是个书呆子,如今看来,是匹披着羊皮的狼。”
“要不要提前动手?”
“暂且不急。”
文士缓缓站起身,望向窗外熙攘人群,“他才刚露头,若他能在这泉州搅动一池春水,或许能逼出更深的一条鱼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