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昭璟和褚师影在机房隔壁的教室已经待了四十多分钟,教导主任似乎锁上了所有没有上锁的门,没有被发现的同时,也被困在了这间教室里。
伍昭璟试着从里面打开门,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。也许是学校锁的质量太好,不仅是打不开,就连动都没有一点动的迹象。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多小时,无论如何,他们的处境都很危险。
“嘿,这是什么?”
褚师影在教室的一个抽屉中找到了一张字条,招呼他来看。伍昭璟靠近了书桌,只见字条似乎被揉过,皱巴巴的,而字迹也歪歪扭扭,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诡异又荒谬。
“千万别回头。”
据说许多初中学生喜欢写这样的字条来吓唬人。伍昭璟不以为意,将字条翻了一个面。
“回头看看你。”
“嗯?”前言不搭后语的两行字有魔力一般,激发着他回头看的欲望。而越是抑制这种欲望,想要回头的感觉就更旺盛。
他慢慢的感觉自己的头不受控制的向后看,接着身体也跟着头转动的幅度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,就像内燃机的转轮一般,起因是惯性,所以身不由己。
不知何时,身后多出了一面镜子。不,确切来说,是许多面镜子。他面朝着镜子,镜面中却没有自己的虚像。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,如同潮水一般的黑,深不见底,水深则渊。
伍昭璟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自己已经陷入梦境,而周围的环境也不再伪装,白色瓷砖的墙壁如同劣质墙漆一般卷曲开裂,接着缓缓脱落,像一片轻薄的纸片一般掉到地上,反面还生长着青色的霉菌,而被做旧之后的镜子里终于有了自己的模样——这不是自己。
确切的来说,像自己,也许是自己,广义上来说是同一个人,但狭义上来说绝对不是同一个。这似乎是与自己完全镜像之后的一张脸,所有面部特征都被镜像了。灰白的发丝被脑后的发扣分成两缕,垂在腰际与大腿之间。血红色的虹膜中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般的瞳孔,未被头发遮住的眼睛下方有一颗泪痣,位置与自己正好相反。一袭黑色的衣装,像是古代贵族的装束,与自己相仿的身材,让他更加确信了这就是梦中的自己。
这是他第一次在梦境中看清自己的模样,梦境刚开始时,他以为自己的样貌就与平时无二,没想到像是穿越一般,连形象都改变了。
当务之急,是如何快速从梦中醒来。在外面的现实世界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了他的脑海中,几乎要占据整个神经网络。
自己究竟是何时进入梦境的?是褚师影找到纸片的那一刻起,还是从自己拉着对方跑进教室的时候,就已经处于梦游状态了?
左手边的墙壁再度开裂,而与之前不一样的是,这次的墙皮是整块整块脱落的。
一扇棕色的木门出现在眼前,门上斑驳着干涸的血液,古老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,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,却发现身体就如同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。
“打开它吧……”
“打开它吧……打开它吧……打开它吧……”
耳边不知何时想起了低沉的呓语,许多不同的声线交织在一起,浪潮一般的充斥了整个脑海,占据了这一方思维的空间。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——打开它。
双手再次脱离了自己的控制,伍昭璟的额头下滴下了一滴冷汗,双手冰凉颤抖的朝门把手伸去。
……
“日……还不醒?他这是咋了?”
褚师影的声音在上方隐隐约约的传来,伍昭璟悄悄睁开眼,看到两位同学在他旁边议论着。
“实在不行送医院吧?你确定你能把他治好?”
一道甜美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。在二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,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与这位少女相关的记忆。她叫瑾华年,学校音乐部的小提琴手。一头天蓝色的短发上点缀着两朵四照花,两条及腰的长辫垂在脑后,金黄色的眼睛一眨一眨,眉头微微蹙起,似乎对于梦魇的疑难杂症十分不解担心。
“我没事,我好了,别送医院。”
伍昭璟扶着额头缓缓起身,这次的梦境持续的时间有点久,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。
今天是周日,自己需要去校外打工,以此来交上自己的学费。他无视了周边的人,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日程安排表,上面清秀的字迹分明的写着“今天去扑克牌厂刷牌。”
也许是神明的指引,又或许是宿命天道的选择,今天的阳光正好,非常适合出行。他想,如果看看黄历,上面或许会写“今日不宜打工”。
“傻了?醒了?好了?”
褚师影怀疑的问到,“昨天刚准备逃的时候,你却突然昏睡过去,这可真是杀了我个措手不及啊……若不是我忽悠过了那老登,估计咱俩都完蛋。”
“我太感谢你了。”
伍昭璟努力组织着思维,许多观点在脑海中胡搅蛮缠,最终扯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,“你U盘拔了吗?说不定O神都下载好了,快去玩吧。”
“还去玩?门都锁了,要是再去这不是找死?你真当这教导主任吃素的啊?!”
褚师影对于对方的心不在焉,担心的同时有些恼羞成怒,自己好不容易脱身,对方却把注意点放在O神上。
“不是,你玩O神玩傻了是吧?”
“我没玩啊。”
对方的一串问题让褚师影彻底蒙了。对啊,对方明明没有玩O神,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?太扯了,太荒谬了!自己这是被这个诡异的氛围影响了?
“我去打工了,再见。”
伍昭璟在丢下一句表明自己去向的话语之后就离开了房间,留下两人呆愣在原地。
“……这不对吧。”
……
扑克牌厂中散发着刺鼻的油墨味,超标的劣质甲醛钻入所有受害者的鼻孔,包括伍昭璟在内。他默默的回到自己平日里的工作岗位上,开始给扑克牌刷油。光滑的油墨刷在充满甲醛的硬纸片上,交杂在一起散发着奇妙的气味。或许会有人喜欢它,但这一定是死人,而且肯定不是自己,他想。
一日的打工历程枯燥无味,总结下来,就是取牌,刷牌,放牌三个动作。离开了充满甲醛气味的牌厂,伍昭璟放松了一下由于长期机械运动酸痛的胳膊与颈部,却开始回想着这机械一般的取牌动作。
似乎取牌的时候,只要把食指扣住牌的上方,无名指,中指和小指抓住一边,就可以轻松的取出第二张牌。而相同的,用小拇指和无名指推出最后一张牌,也可以抽出最后一张牌。
这算是千术吗?
直到头部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,一阵发霉的气味传入鼻孔,伍昭璟才发觉,他撞到墙了。接踵而至的是视线被剥夺,似乎有像纸一样的东西糊住了他的双眼。他只好挥动酸痛无比的右手将它取下来。
“牌厂打工,工资1080日……”
“嗯?”
一千多块钱一天,比起甲醛牌厂的每天一百多块钱来说,根本没有可比性,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一定会心动,但……
其中怕是有诈。
“员工死亡,概不负责……”
果然奇怪。牌厂,刷刷牌而已,怎么就会死亡了?难不成里面的水更深,或者有着性命买卖的交易?伍昭璟在心中默默权衡利弊,自己每日被梦魇困扰,一定不是正常现象,而现如今,自己没钱买药,没钱看医生,照这样发展下去,除了死还是死。
自己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,血腥之事多少也见过一些了。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以身涉险的话,或许会有出乎意料的收益。
“有意向请拨打:1357065XXXX”
伍昭璟默默地掏出了口袋中的老年机,拨通了那串神秘的电话号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