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悬着的心都可以死了
年过八旬的徐府医被送进国公府,三根手指扣上燕昭月的脉门,他才续上自己的那口气,左手一捋白须,对着刚刚醒来的燕昭月金刚怒目。
“知道自己中毒了,为什么还要强运气血?”
半夜惊动己是天年的老人家,燕昭月只能装乖巧,“也不是不能忍,就是不想忍。”
“你能,就你能!”
老人家吹胡子瞪眼,却又拿燕昭月一点办法都没有,主要是指腹下的脉象实在是太浮了,似有若无的跟个产后大出血的孕妇似的,他哪里还忍心骂。
仔仔细细切过两手的脉,老人家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,哼哧哼哧忙乎起来,待最后一根银针拔出,他长叹了口气。
这一口气,让在场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好了,悬着的心都可以死了,如果没有解药,你们的长公主还有七天好活!”
七杀一听哪里还忍得住,抽出风迎袖的刀就往外走。
风迎袖伸手虚拦了下,就让人过去了,被燕昭月一瞪眼,又赶紧跟出去。
“小七……能动脚的时候,就别动手……”“哦。”
隔壁房间里随即响起蛋碎的声音。
七杀用军靴不住的碾,曹沉龄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亢。
风迎袖回到房间,徐府医在那让人心悸的惨叫声中,缓缓开口,“桃月二十是由三月的二十种毒草随机调配,若不遇上春醉,也只是一般的毒药,老夫使出水磨工夫,七天倒也能解,麻烦的遇上春醉后被激出的毒性!
春醉又名月影酒,其中的幽影草据说生长在大漠雪峰的幽黑暗影里,乃至阴至寒之物,最见不得三月阳光,老夫的牵机阁广收天下医书,也只有这寥寥数字提及,此毒若是不解,只怕长公主七日之后就会全身僵硬,陷入沉睡,恍若春醉,七七西十九天之后,药石罔效,会有性命之忧啊!
不过话说回来,这还是托了心口一箭之殇的福啊!
否则……唉,你们要不要去将暗箭伤人的家伙找着,顺便给他打个赏啊……哎哎……隔壁叫得真惨,让人心烦,老夫先走了,你们……血气方刚的,可千万别只想着忍啊忍的,不是不想忍,是不能忍啊!”
燕昭月下床,拱手相送,“徐爷爷放心,我等定当是:不自证,只反击!”
白胡子颤颤,老人点头,然后健步如飞往外走,一边走,一边念念有词:“造孽啊,一个蛋没了,一个要流产,一个疼,一个惨,哎,我的医者仁心唉,今晚,你又要受委屈了!”
……寅时,定国公府当家主母温妉己经洗漱完毕,在东暖阁里走来走去。
她身后跟着的喜嬷嬷是她的心腹,看着主母这模样,她笑着打趣:“一个被喂了药的公主,夫人难不成还紧张?”
温妉站定在御赐的铜镜前,定定的望着镜子里影影绰绰的自己,烛光摇曳,她伸出手指,轻轻滑过自己的面颊,沿着轮廓一路向下,最终落在她的小腹上。
她对着镜子温柔一笑,明眸皓齿、端庄静雅,只是,需要忽略她眼底掠过的疯狂。
那抹疯狂让她整个人显得邪肆,她兀自笑了会儿,“紧张,她还不配!
我只是担心,事情己经做到了这个份上,会功败垂成啊!
嬷嬷,你知道的,龄儿不是一个能干大事的!”
嬷嬷在她身后静默。
良久。
也不知道是安慰她的主母,还是安慰她自己,低声说了句,“所以,咱们舍了龄儿也不亏心……”不亏心的主仆派人去打探消息,很快得到汇报,说是国公府内外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,令行禁止,看到她们后却格外有礼貌。
温妉和喜嬷嬷听后,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。
当事情布局到最后,最重要的一环,居然落在曹沉龄身上时,几人心里其实都是捏了一把汗的。
特别是温妉,焦虑的眉心都快挤出川字纹。
很快又有好消息传来,昨日来参加过婚宴的曹家和温家的宗族耆老,以及众多亲邻再次被接进府中。
这是之前温妉设想过的。
谁不想自己获得无上荣光之时,周围有人摇旗呐喊,鼓掌相庆?
能将大楚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,拉下神坛,踩在脚下,想想都是能让人浑身战栗的事啊!
若是没有人围观,那将会是多么的无趣?
“好,好,龄儿这次着实是靠谱!”
“前面传话来,让咱们收拾好了,就去正厅主持大局呢!”
喜嬷嬷掩嘴偷笑,“说是那位不方便起身了,龄儿要在新房那边照顾她……”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!
……天还未亮,大大的灯笼一盏盏点起。
因为要见男宾,温妉在喜嬷嬷的帮助下,换了套更为繁琐和正式的装束。
好半晌,两人才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厅走去,一路上,陌生的兵士对她们行注目礼,那整肃的模样,甚至让两人心中涌起无限的骄傲。
毕竟,是她们俩亲手养育出来的孩子!
虽然谋害长公主,龄儿的结局必然是死,但皇帝金口玉言,说了会给她们补偿的……这么想着,温妉己经在喜嬷嬷的搀扶之下进了前厅。
不曾想,只是早膳,却会这么的正式。
正厅里一共摆了五桌,其中三桌坐的是曹家的本家、亲属,另外两桌坐的也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,有的温妉见过,有的没见过。
主桌上有空位,有兵士领着温妉入座。
温妉己不算年轻但依然绝色的脸庞上端着得体的微笑,款款而行,落落大方。
“龄儿也真是,这么大的场面,居然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来主持!”
温妉坐下后客套,一旁的曹家族长抬头看了她一眼,并未接话,而是拿起筷子,示意在坐的众人开吃。
一桌子上的人也都沉默,各自拿起筷子,却没有人夹菜。
见众人不动筷子,温妉很满意。
她斜睨了族长一眼,站起来俯身一礼,笑盈盈开劝,“虽昨日聚过,但今日有今日的事情值得庆贺,大家不是同宗同族,就是亲朋故旧,能来给国公府捧场,妾身感激涕零,粗茶淡饭,招待不周,还请见谅。”
她的话说完,在场还是没有一人搭腔,如此怪异,温妉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。
“嬷嬷,去看看龄儿在干什么,让他速来陪各位尊长用膳!”
喜嬷嬷也感觉事情怪异,急于出去了解情况,她对着温妉俯了俯身,疾步往外走,才到门口,陡然见对面一人信步而来,她连退几步,满眼俱是惊骇,“不、不可能!”
来人却己经开了口。
“不可能?
什么不可能?
是活人不可能在自己的白事上感谢亲友么?
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胆子都大一点,温氏好歹是本宫的婆婆,怎么能因为她还没死,亲自请你们吃席,你们就不动筷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