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调整内窥镜角度,死者耳道深处的青铜碎屑在镜头下泛着诡异青芒。
这是本月第三具携带青铜异物的尸体——前两位分别是溺毙在苏州河的老水手,以及从外滩观光隧道通风井坠落的清洁工。
"咔嗒。
"镊子尖端刚触及碎屑,无影灯突然频闪。
那些青绿色粉末沿着金属纹路攀爬,在死者鼓膜表面组成坎卦水纹。
苏砚心后颈寒毛竖立,三天前预见的画面再度侵袭:戴着青铜傩面的男人将发光体按进隧道墙壁,墙面渗出青铜溶液凝成"申"字——正是此刻解剖台不锈钢台面正在浮现的甲骨文。
"苏医生,三号冰柜的尸检报告..."实习生的声音被某种高频嗡鸣切断。
苏砚心突然发现自己的乳胶手套正在溶解,指尖首接触碰到碎屑的刹那,整条手臂浮现出青铜血管纹路。
更衣室的镜子传来瓷器开裂般的脆响,她转头看见镜中七岁的自己正在暴雨里奔跑,身后穿黑色唐装的女人手持烙铁,烙铁头是三星堆纵目面具的造型。
"砰!
"解剖室门被踹开的巨响将她拽回现实。
刑警队长程九章斜倚门框,抛接着装有青铜碎片的证物袋。
他警服第三颗纽扣松开着,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甲骨文刺青——那纹路竟与死者耳道内的青铜卦象互补。
"程队,这是非洁净区。
"苏砚心用身体挡住解剖台,白大褂袖口滑落半寸,露出烫伤疤痕末端的卦爻。
她注意到程九章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0.3秒,瞳孔微微收缩。
证物袋里的碎片突然发出编钟鸣响。
悬浮的青铜微粒在两人之间构建出全息卦象,死者缝合的腹腔内传来空灵的吟唱。
程九章腕表的蓝宝石镜面炸裂,表盘下露出的青铜晷片正在疯狂旋转,刻着"子时三刻"的晷针首指苏砚心心脏。
"你父母不是死于车祸。
"程九章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冻肉,"1999年三星堆祭祀坑,七个考古队员被浇筑成青铜人俑——其中两具的DNA报告今早刚解密。
"排气扇喷出的青雾在空中凝固。
苏砚心手臂疤痕泛起金光,青铜微粒组成的三星堆面具突然睁开第三只眼。
程九章扯开领带,露出心口嵌着的微型青铜晷——与林深古董店里的祖传晷盘完全同源。
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。
两人扑到窗边时,殡仪馆的运尸车正在暴雨中打滑。
车头撞上梧桐树的瞬间,树干年轮诡异地青铜化,枝叶间垂下无数刻着卦象的青铜符节。
苏砚心看见司机从车窗探出半截身子,那人的警服编号分明属于三天前结案的死者。
"他在找这个。
"程九章举起从证物室顺走的战国青铜镜残片。
镜面映出的不是他们此刻的身影,而是二十年前的考古现场:暴雨中的青铜人俑正在融化,液态金属里浮出苏砚心婴儿时期的襁褓。
解剖室突然倾斜西十五度。
所有器械滑向西南角,在地面拼出商周时期的星图。
苏砚心抓住解剖台边缘,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青铜化,而程九章腕表的时针开始逆流——每一格倒退都让他的面容年轻一岁,最终定格在1999年那个暴雨夜的少年模样。
"时空共振开始了。
"程九章的声音突然夹杂着电磁杂音,他扯下警徽按在死者胸口。
金属徽章熔化成青铜液,渗入尸体心脏形成微型晷盘。
当第一声钟鸣从地底传来时,苏砚心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所有金属表面分裂——每个镜像都捧着不同年代的青铜器,最古老的竟是殷墟出土的妇好鸮尊。
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。
亿万雨滴化作青铜棱镜,每个镜面都映出林深在古董店被青铜爵灼伤手臂的画面。
程九章抓住苏砚心的手腕,她烫伤疤痕处的皮肤突然透明,露出下方刻在骨骼上的《连山易》卦辞。
"他们选中你当活体罗盘。
"程九章用染血的指尖划过她小臂,血迹在皮肤表面组成黄浦江航道图,"从今晚开始,你梦见的每个未来——"解剖室灯光轰然炸裂。
在最后的光明中,苏砚心看见自己站在燃烧的东方明珠塔顶,手持青铜钺劈向黄浦江。
江底裂开的深渊里,无数青铜手臂正将程九章拖向刻有时轮印记的青铜棺。
黑暗降临前的刹那,她听见两个时空的程九章同时低语:"别让林深拼完时晷仪。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