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胎碾过潮湿的沥青路面,溅起的积水却在半空凝结成民国时期的《申报》碎片。
后视镜里闪烁的警灯突然变成1937年雪佛兰老爷车的车头灯,车载对讲机传出混杂着日语广播与国军密电的杂音。
"沪A-BT328!
停车!
"他的呵斥声在隧道里折射成多重声线。
前方运尸车的尾灯突然暴涨,血红光芒中浮现出青铜傩面图腾。
当摩托逼近至二十米时,车载记录仪捕捉到惊悚画面——运尸车铁皮正在褪色成民国时期的黑漆木板,车牌号"沪A"扭曲成昭和年间的"上海特别市"编号。
隧道顶部突然滴落青铜溶液。
程九章偏头躲闪,液体擦过肩章时竟发出甲骨文刀刻的声响。
他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:警服领口渗出金色血液,胸牌上的入职年份正从2015逆转为2008。
这是时空乱流加剧的征兆。
运尸车急刹在隧道中段。
程九章甩尾停住,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穿雨幕。
驾驶座空无一人,但染血的制服领口别着青铜徽章——那饕餮纹的瞳孔数量与苏砚心手臂烫伤疤痕的卦爻完全吻合。
更诡异的是,车厢地板的青铜溶液正重组出父母1999年的死亡现场:父亲的手掌按在三星堆青铜神树上,熔化的金属正爬上母亲惊惧的脸庞。
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警报:"程队!
尸检报告显示...司机DNA与三天前击毙的文物贩子...匹配率100%!
"技术员的声音被青铜编钟的宫调覆盖。
程九章低头看表,机械表玻璃炸裂后露出的青铜晷片正疯狂旋转,表盘映出三个时空的自己:1987年隧道坍塌时浑身水泥浆的父亲、2008年警校射击训练的自己、以及某个未来时空被青铜锁链贯穿胸腔的残躯。
隧道灯光骤灭。
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,运尸车己变成西周时期的青铜棺椁,棺盖的《考工遗录》残篇在强光下显形:"申城地脉,九十九载一震动,青铜为血,甲骨为络......"文字突然扭曲成三星堆金杖上的鱼鸟纹,程九章警徽上的盾牌标志正被青铜侵蚀成商周族徽。
"嗒。
"青铜液滴落声从维修井传来。
程九章撬开锈蚀的井盖,搪瓷茶缸内的血字"别相信时轮"新鲜得刺目。
当他触碰字迹时,突然与1987年的父亲产生量子纠缠——掌心传来父亲被困在水泥中的窒息感,耳畔响起当年失踪工友的川渝方言:"青铜器在吃人!
"隧道深处传来怀表坠地的清响。
程九章追至转弯处,积水潭倒影里浮现苏砚心解剖自己的骇人画面。
他举枪的手微微颤抖,水面突然浮起战国错金衡器——这正是林深古董店失窃的镇店之宝,表链的十二枚生肖铜币正渗出青铜溶液,在地面蚀刻出外滩建筑群的三维地图。
"轰!
"爆炸冲击波将他掀飞。
程九章在翻滚中看见透明化的隧道穹顶外,黄浦江底伸出无数青铜手臂。
那些来自不同年代的手掌里攥着:1999年的考古日志残页、2008年孤儿院火灾的焦黑校徽、以及此刻正在生成的警用子弹弹壳。
怀表突然迸发强光。
十二枚铜币射入隧道墙壁,形成环绕他的生肖阵列。
程九章惊觉每个铜币都在播放记忆碎片:林深在古董店被青铜爵灼伤的左手、苏砚心在孤儿院被烙印的雨夜、以及自己从未见过的——母亲在青铜人俑内部挣扎的第三视角影像。
"当——"龙华塔钟声撕裂时空。
隧道出口亮起的瞬间,程九章听见三个时空的声音合流:父亲的川渝口音在喊"快走"、苏砚心在尖叫"坎卦移位"、林深用古汉语吟诵《考工记》。
怀表表面的甲骨文历法开始倒计时,血红的数字悬浮在雨幕中:距离时空共振日99天23时59分。
摩托冲出隧道的刹那,后视镜显示运尸车己化作青铜鼎器。
程九章没注意到,自己警服后背渗出的金色血液,正在上海地图上勾勒出静安寺地宫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