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懵懂的高中:青石巷里的守望者
张扬坐在"老周文具店"门前的青石台阶上,膝头摊着本翻得卷边的《平凡的世界》。
他穿着打着补丁的校服,袖口磨得发白,目光却追着骑单车经过的尖子班学生,眼中闪过一抹憧憬。
那些学生车筐里露出的习题集封面,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。
"张扬,你又在看孙少平呢?
"校花苏晴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,书页差点翻飞。
她今天扎着马尾辫,发梢系着浅蓝丝带,校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,像只即将展翅的蝴蝶。
张扬慌忙合上书,脸涨得通红:"没、没,我就随便看看。
"他望着苏晴远去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她是那么耀眼,而自己呢?
不过是个连重点班都进不去的普通学生。
突然,一阵嘈杂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。
三个混混从巷口转出,为首的黄毛揪着苏晴的辫子:"考第一了不起?
明天把卷子给我抄!
"苏晴挣扎着,书包带被扯断,书本散落一地。
纸张在暮色中翻飞,像受惊的白色鸟群。
张扬攥紧了口袋里捡矿泉水瓶攒的零钱,那是他准备买本英语习题集的。
硬币边缘硌得掌心发疼,他想起父亲的话:"遇事要忍,咱们惹不起。
"可当他看到苏晴眼中的惊恐,不知哪来的勇气,冲了出去。
"你们干什么!
"张扬的声音在颤抖,却意外地让混混们愣了一瞬。
黄毛松开苏晴,转而推搡他:"哪来的臭小子,多管闲事!
"张扬踉跄着撞翻了路边的小摊,橘子滚落一地,摊主的叫骂声此起彼伏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斑驳的砖墙上,像一株被踩折的竹子。
"都住手!
"教导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,他扶起张扬,捡起散落的书页。
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英语笔记,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。
"这是你的?
"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夕阳的余晖,目光锐利如鹰隼。
张扬点头,后颈的伤疤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去年阻止小偷偷窃留下的纪念。
当时他死死抱住小偷的腿,被拖行十几米,首到巡警闻讯赶来。
父亲得知后只是沉默,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。
"主任,我……"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闹事,却被主任打断:"明天早读后来我办公室。
"人群散去时,苏晴递来创可贴:"你英语这么好,为什么不进实验班?
"她眼神清澈,带着几分好奇。
张扬注意到她校服袖口有处补丁,针脚细密,和他袖口如出一辙。
张扬摸着后颈的伤疤,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:"先学会怎么站着做人,再想着往上走。
"他望着苏晴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:"实验班不是谁都能进的,我爸说……"话音未落,一阵穿堂风掠过巷口,卷起满地落叶。
苏晴突然笑了,夕阳映得她脸颊绯红:"可我看过你写的作文,孙少平要是知道你这么胆小,怕是要从书里跳出来骂你。
"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藏着星星。
张扬愣住了,他没想到苏晴看过自己的作文本。
那次作文课他写了《平凡世界里的光》,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朗读,说他的文字"有泥土的厚重感"。
"明天早读后,我在办公室等你。
"教导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,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。
张扬心中一紧,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。
暮色渐浓,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,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,交错重叠,像两株相互依偎的植物。
深夜,张扬趴在吱呀作响的课桌上写作业。
父亲在院子里劈柴,斧头起落的声音混着虫鸣传来。
他想起八岁那年,父亲带他给王婶上坟。
春雪未消,坟头的迎春花却己绽开金黄。
父亲指着那些倔强的小黄花说:"人活一世,总要像这花,不管地多薄,都要扎下根去。
""张扬!
"父亲突然推门进来,带着一身寒气,"听说你今天和人打架了?
"张扬攥紧笔杆,墨水在纸上洇出黑点。
他低头盯着作业本,字句突然模糊成一片。
父亲叹了声,粗糙的手掌抚过他后颈的伤疤:"不是爸不让你争气,是咱家……"后半句话被夜风卷走,消失在屋檐下的冰棱上。
青石巷的西季总在张扬的笔尖流淌。
春天,墙角的爬山虎会偷偷探进教室窗户,在他作文本上留下绿色的脚印;夏天,蝉鸣与吊扇的嗡响交织成催眠曲,他总在午后偷偷看《平凡的世界》;秋天,金黄的银杏叶会飘进窗台,成为他书签上的风景;冬天,结着冰花的窗棂后,他呵气在玻璃上画出孙少平的脸。
而此刻,他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前,手心里全是汗。
门缝里飘来油墨和烟味,混合成某种令人窒息的气息。
他忽然想起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孙少平在工地背砖的场景,那种近乎残酷的坚持,此刻竟成了他内心的写照。
"进来吧。
"教导主任的声音平静如水。
张扬推门而入,看见苏晴正坐在办公桌旁,低头翻着他的作文本。
夕阳透过窗户斜切进来,将她的侧影镀上金边。
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:"张扬,你的作文写得很好,但你知道为什么进不了实验班吗?
"张扬摇头,喉结上下滚动。
他看见作文本上苏晴用红笔圈出的段落,正是描写孙少平在煤矿工作时的心理挣扎。
教导主任突然起身,从书柜顶层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:"这是十年前,另一个学生的作文。
"张扬翻开笔记本,熟悉的字迹让他瞳孔骤缩——那竟是父亲张大山年轻时的文字!
泛黄的纸页上,记载着一个寒门学子与命运抗争的故事,字里行间流淌着与《平凡的世界》如出一辙的坚韧。
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照片,父亲穿着打着补丁的校服,站在县城一中的大门前,身后是开满迎春花的青石巷。
"你父亲,"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某种深意,"当年可是咱们学校的传奇。
"苏晴突然抬头,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:"所以你更该进实验班,不是吗?
"她合上作文本,封面上歪歪扭扭的"张扬"二字,与笔记本扉页父亲的名字重叠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