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迷糊糊睁开眼,翡翠色瞳孔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鏖战的星火。
只记得昨夜牌坊坍塌的碎石还堆在巷口,半块玉琮此刻正悄悄地躺在手心,只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眼,是薛锦撑着油纸伞幽幽地向自己走来——想来是她将带自己回来的。
只是在宽窄巷子生活这些年,从未发生过如此蹊跷之事:为何石饕餮突然活了?
牌匾中掉落的玉琮是什么?
薛锦是如何知道发生在巷口的异动的?
长醉老头为何昨夜会醉倒在巷口拐角处?
他酒坛底部幽蓝的微光组成甲骨文的"丙寅"二字到底是什么来头?
玄瞳有太多的问题,来不及思考,鼻腔己经开始充斥着小巷的烟火气,随着川菜的香味,玄瞳轻手轻脚地溜到了隔壁竹青饭店的后厨。
花椒在铁锅里炸开的瞬间,竹青手腕的青铜兽纹闪过幽光。
今日阳光正好,他壮实的臂膀抡动玄铁大马勺,火舌舔舐着宫保鸡丁里的葱段,将九眼桥的晨雾煸成麻辣鲜香的云霞。
后厨的土灶台泛着百年烟熏的油光,墙角的豆瓣坛子正渗出暗红色汁液,在晨光里像极了凝固的血琥珀。
"滋啦——"油星子溅到青花瓷泡菜坛上,坛口封印的饕餮纹微微发烫。
玄瞳蹲在樟木窗棂上抽动鼻尖,琥珀色晨光里漂浮的辣椒分子,正勾勒出后厨暗藏的青铜鼎的虚影轮廓——那鼎足深深扎入地砖,鼎腹浮刻的巴蜀图语被麻婆豆腐的蒸汽润得发亮。
"你个背时砍脑壳的!
"竹青突然转身,炒勺精准敲在从窗边偷摸伸到油炸椒麻小鱼干的手背上,"上回偷老子灯影牛肉,害得张嬢嬢差点掀了灶台!
"竹青是一只熊猫精,腰间常年别着一根上了年头的罗汉竹烟杆,正面精细地雕着熊猫抱竹图样,杆身保留了天然竹节的密纹,表面泛出包浆的琥珀色。
年幼时不知为何会流落到宽窄巷子,清末民初,陈麻婆豆腐第西代传人张氏(即张麻婆)在宽窄巷子25号“子非”私房菜馆掌勺时,偶然发现竹青在后厨偷食残羹,张氏本想着做点好事积赞功德收养了他,但没想到,虽然彼时的竹青年纪尚轻,却能精准辨别花椒年份与豆瓣酱发酵程度,因此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,使其领悟"以食镇煞,以味通灵"的修行法门。
玄瞳叼着小鱼干坐上窗台,双手抱胸:"小气巴沙的,请街坊试菜不是厨子本分?
"竹青翻了个白眼。
玄瞳的翡翠瞳孔倏然收缩:"瓜娃子!
你灶台下压着啥子?
"案板下的青花瓷泡菜坛花纹表面,隐约藏着半张地图——正是昨夜石饕餮头顶坠落的金沙遗址导览图。
“老板儿!”
正午的日头爬上宽窄巷子的马头墙,竹青饭店的八仙桌旁来了位怪客。
斗笠压得极低的老者,筷尖始终悬在夫妻肺片上方三寸。
来不及回答,竹青先听到了客人的招呼。
"师傅,菜不合胃口?
回锅肉要蒜苗还是青椒?
"竹青拎着炒勺从后厨探身,围裙上沾着艳红郫县豆瓣像旧伤疤。
玄瞳向他望去,老者突然用筷子敲击青瓷碗,哼起金沙遗址出土的石磬曲调,青铜编钟的余韵竟凝成旋涡,将半张地图吞入深处。
“回锅肉不要了,己经吃饱了,饭钱己经二维码转账了,下盘再来!
今天的鱼香肉丝和毛血旺相当巴适,感谢招待!”
老者声如洪钟,谈笑间己经离席。
玄瞳寒毛倒竖。
他看见老者离座时,青石板地上印着双鱼尾纹的草鞋痕迹——那分明是古蜀国祭司祭祀用的踽步。
“莫名其妙。”
竹青抓了抓脑袋喃喃道,然后关上雕花木门回到了后厨。
“你刚问我啥子喃?
灶台底下有啥子?
就是泡菜坛坛啊!”
玄瞳看向泡菜坛,上面的半张金沙遗址导览图己经消失了。
“哥老倌,我这两天遇到怪事了!
我跟你说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玄瞳看见竹青的瞳孔刹那化作鎏金竖瞳,右手暴涨的利爪冒着寒气,竹青不受控制地劈出一掌,寒气凝成的虬龙撞碎窗纸,却在触到"陈麻婆豆腐"招牌时,被三百年的烟火气灼成青烟——那招牌背面,还留着当年张麻婆用锅铲刻的镇邪符。
竹青的竖瞳了变回原来的模样。
"龟儿...这是啥子鬼东西...老子这是郫县豆瓣味儿的玄冰!?
"竹青瘫坐在打翻的豆瓣缸旁,右臂青铜纹路己蔓延至脖颈。
玄瞳盯着竹青手臂上的青铜神树纹路,忽然想起从牌坊裂缝中得到的那块玉琮——树梢缺失的太阳轮,正与玉琮的刻痕严丝合缝。
平地惊雷下起了阵雨,湿漉漉的雨气漫过瓦檐,玄瞳耳畔的青铜铃震颤出古蜀祭司的踽步声,暗合青羊宫方向传来的地脉震动。
薛锦旧书店的青砖地面发出细碎爆裂声,青铜根系在霉斑与苔藓间蜿蜒穿行,沿着明渠暗沟的走向朝西南潜游。
九命居檐角的椒图兽突然开始用川剧腔调念白:"三更梆子五更锣,青铜引路莫蹉跎。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