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在狂风中发出尖啸,罗成缩了缩冻僵的脖子,手里抹布擦过客栈二楼地板时,擦开一片暗红血迹。
"要死啊!
擦个地都能磨蹭半个时辰!
"王掌柜掀开帘子闯进来,腰间铜钥匙串撞得叮当作响。
这胖得像酒桶的中年男人一脚踹翻水桶,冰水泼在罗成补丁叠补丁的粗布衣上,"戌时三刻前擦不干净,这个月工钱扣半!
"罗成攥着抹布的手指节发白,垂头盯着地板上蜿蜒的水痕。
他能闻到王掌柜身上烧刀子的酒气,混着后厨飘来的烧鹅香味,胃部传来火烧般的绞痛。
"哑巴了?
"王掌柜的唾沫星子喷在他后颈,"要不是你爹临死前跪着求我...""掌柜的!
天字房客人要炭盆!
"楼下跑堂的喊声打断咒骂。
王掌柜狠狠剜了少年一眼,转身时不忘把油灯拎走。
黑暗吞没回廊的瞬间,罗成看见天字丙号房的门缝渗出青光。
那间房住着个古怪客商。
三天前冒雨投宿时裹着腥臭的蓑衣,背篓里青铜器皿碰撞声像是某种古老咒语。
此刻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,像是有人把肺叶撕碎了往外吐。
罗成贴着墙壁挪近,听见瓷器碎裂声混着嘶哑低语:"戌时...必须...星轨..."忽然有冰冷的东西硌到脚底,他弯腰拾起半枚青铜罗盘,盘面二十八宿纹路间嵌着粒幽蓝晶石。
"谁在外面?
"门内爆喝声如惊雷炸响。
罗成转身要逃,却被无形力量拽着衣领摔进客房。
油灯翻倒滚到墙角,照亮客商青灰色的脸——那根本不像活人的面容,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,右眼却泛着妖异的金芒。
"星陨阁的走狗?
"客商枯枝般的手指掐住罗成咽喉,少年拼命挣扎时,青铜罗盘突然迸发星光。
那些篆刻的星宿竟在墙壁投出旋转的虚影,客商触电般松手后退,撞翻的茶盏里泼出黑紫色液体,在地板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。
窗外炸开惊雷,惨白电光映出客商龟裂的皮肤下蠕动的血线。
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羊皮卷扔给罗成:"戌时三刻...带着罗盘去镇东老槐树..."话未说完,七窍突然涌出银辉,整个人如同沙塔般坍塌,灰白衣袍里只剩滩腥臭黏液。
罗成瘫坐在地大口喘息,掌心的青铜罗盘烫得惊人。
更鼓声穿透雨幕传来,他连滚带爬冲出房间时,没注意到黏液中浮起颗棱形晶石,悄无声息地没入他后心。
戌时的梆子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。
罗成缩在老槐树虬结的树洞里,怀里揣着的青铜罗盘正在发烫。
他借着电光展开羊皮卷,上面朱砂绘制的星图突然流动起来,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自己眉心。
"小子,你在找死。
"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三个黑袍人如同蝙蝠倒挂在枝头,为首者脸上戴着青铜饕餮面具,手中骨笛泛着磷火般的绿光,"把星枢盘交出来,留你全尸。
"罗成转身要逃,却发现西周雨幕竟凝成水牢。
骨笛声穿透耳膜的瞬间,他怀中的罗盘突然爆发出湛蓝星辉。
那些光芒在他皮肤下游走,如同亿万银针刺入骨髓。
黑袍人惊叫着后退:"不可能!
凡人怎能承受星力灌体!
"剧痛让罗成眼前发黑,恍惚间看见夜空被某种威力撕裂。
燃烧的陨石拖拽着光尾坠落,其中最大那颗首冲寒江镇而来。
黑袍人化作黑雾遁走前,他听见面具人扭曲的嘶吼:"星陨阁不会放过......"陨石撞击的轰鸣震碎雨幕,罗成被气浪掀飞撞在树干上。
他挣扎着爬起时,看到毕生难忘的景象——那颗陨石悬浮在镇东荒地上空,表面龟裂的岩层正簌簌脱落,露出内部流转的星云光团。
青铜罗盘脱手飞出,与陨石核心产生共鸣。
罗成突然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,陨石化作流光撞进他胸口。
皮肤下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光纹,后心处棱形晶石与陨石残片融合,在脊柱上烙下灼热的星图。
暴雨在此时诡异地静止了。
罗成听到自己心跳声如擂鼓,每一滴悬停的雨珠都映出星辰轨迹。
当他伸手触碰最近的雨滴时,水滴突然化作冰晶,在指尖绽开六棱霜花。
"找到你了......"飘渺的女声在识海深处响起,带着亘古的寂寥,"周天星斗大阵第九千七百二十一代传人......""妖怪啊!
"远处传来的尖叫打破幻境。
罗成转头看见巡夜的更夫瘫坐在泥水里,灯笼滚落在地,映出他布满星纹的脸。
少年低头看向水洼,倒影中的自己双眸流转银河,发梢间飘散着细碎星尘。
当三大仙宗的剑光划破夜空时,罗成己经逃进镇外乱葬岗。
他蜷缩在残碑后喘息,发现皮肤上的星纹正在消退,但胸口心脏处多了枚棱形印记。
指尖触碰的瞬间,浩瀚星图在脑海展开,最明亮的贪狼星位闪过剑形虚影。
"天权星动,看来星陨阁的老鼠找到新宿主了。
"百里外的云层上,赤袍修士收起观星镜,袖口金线绣着的三足乌在月光下泛着血光,"通知阴傀堂,要活的。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