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秋摸出朱砂墨斗在铁门上弹出一道红线，冷气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从门缝里渗出来。
这是他成为见习引魂人的第三个月，胸前的青铜秤砣坠子还带着体温。
这枚刻着"公平断阴阳"的祖传法器，此刻正随着走廊深处传来的滴水声微微发烫。
"榕城殡仪馆B区4层，编号0417，死亡时间48小时内。
"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，生死簿APP弹出新任务提示。
自从阴司实行电子化改革，他们这些阴间公务员也要参加"引魂人信息技术培训"，连镇魂钉都得用防磁套封装。
电梯按钮亮着猩红的光，金属门映出他苍白的脸。
林秋数着楼层显示器：B1、B2、B3...本该在B4停下的电梯突然剧烈震颤，数字诡异地跳到了B5。
轿厢西壁渗出细密的水珠，在手机电筒照射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。
"这里没有地下五层。
"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衬衫，林秋摸向腰间的引魂铃。
电梯门缓缓打开，昏黄的应急灯下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，长发垂到腰间，裙摆滴滴答答淌着水。
她脚下积着的水洼里，漂浮着几片褪色的玫瑰花瓣。
"请问到几层？
"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，带着空洞的回响。
林秋死死盯着楼层按钮："我要去B4。
"余光瞥见轿厢顶部的通风口，一缕潮湿的发丝正从栅栏缝隙垂落。
红裙突然无风自动，电梯顶灯滋啦作响。
女人转过身时，林秋看见她脖颈上紫黑色的勒痕，像是被浸过水的麻绳反复摩擦留下的印记："真巧，我也要去西层呢。
"她抬起的手腕内侧有个暗红胎记，形状宛如半枚铜钱。
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，生死簿弹出鲜红的警告框：目标己超度！
立即撤离！
余光瞥见女人抬起的手——惨白的皮肤下，青色血管纹路正在诡异地扭动，如同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。
"叮——"电梯停在B4。
门外是望不到头的停尸柜，冷雾在地面翻涌。
林秋刚要跨出电梯，突然发现每个柜门上都贴着1997年的旧报纸。
泛黄的纸页上，"冥婚新娘头七夜横死殡仪馆"的标题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。
头条新闻的照片里，穿红嫁衣的新娘吊死在房梁上，那双绣着金线的红鞋有一只不翼而飞。
林秋的视线突然被水汽模糊，鼻腔里涌进浓重的血腥味，耳边响起唢呐凄厉的悲鸣。
"你看到我的婚鞋了吗？
"女人的手搭上他肩膀，寒气穿透三层衣服。
林秋反手甩出朱砂绳，绳结却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，在金属墙面上擦出点点火星。
引魂铃发出刺耳的嗡鸣，青铜秤砣突然变得滚烫，在胸口烙出青烟。
红衣新娘的剪报在眼前重叠，林秋终于想起二十三年前那场冥婚惨案。
当时殡仪馆还是老式筒子楼，陈家为死去的独子配阴婚，新娘却在婚礼当晚用龙凤烛台砸碎电梯控制面板，把自己反锁在轿厢里上吊。
据说她头七那晚，整栋楼的电梯都停在了不存在的楼层。
"陈雪小姐。
"林秋退到电梯角落，摸出藏在袖口的镇魂钉，"你的新郎早在奈何桥喝了孟婆汤。
"钉尖沾着的黑狗血正在凝结成冰晶。
红衣厉鬼发出凄厉的尖啸，电梯镜面突然炸裂。
无数玻璃碎片中，林秋看见二十三年前的场景：暴雨夜，穿旗袍的女人被推进电梯井，血红指甲在金属门上抓出长长的划痕。
那些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往井底倾倒朱砂，将新娘的怨气与电梯井浇筑成一体。
"我要你们永远困在这里！
"陈雪的鬼影化作黑雾扑来，腐烂的玫瑰香气裹着尸臭灌满轿厢。
林秋扯断墨斗线，沾着朱砂的红线在电梯里织成天罗地网。
当黑雾触及红线时爆出噼啪作响的电光，照亮轿厢顶部密密麻麻的抓痕——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，嵌着褪色的指甲碎片。
青铜秤砣坠入黑雾的瞬间，时空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崩裂。
林秋看到无数重叠的影像：九十年代的老式电梯里，浑身湿透的新娘正在用发簪刻下诅咒；穿着防护服的现代工作人员将0417号尸体推进停尸柜；而二十三年前的自己正站在暴雨中，看父亲将秤砣按在陈雪青紫的额头上...当林秋在B4层的值班室醒来时，手机显示02:17。
停尸间铁门上留着五道新鲜的抓痕，泛着淡淡的铁锈味。
生死簿APP里关于0417号的记录完好无损，只是死亡时间往前调整了二十年。
他摸向胸前的青铜秤砣，发现底部多出一道细小的裂痕。
裂痕深处隐约可见暗金色铭文，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残章。
走廊尽头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声，红色楼层数字正在规律跳动：B1、B2、B3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