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毒箭暗杀
顾闫骑在黑马上,望着队伍中那抹刻意低调的红衣,昨夜破庙中的种种仍在脑海中翻涌。
沈眠云的金疮药、玉簪里的秘方、腰间的半块玉佩,还有她听见 “季念” 时的慌乱 —— 这一切都像拼图般,在他心中勾勒出某个不敢深究的轮廓。
“世子爷。”
清脆的唤声打断思绪,周悠然的马车缓缓靠近,金丝楠木雕花团扇半掩芙蓉面,“听闻您昨夜遇袭,可曾伤到要害?”
她指尖轻轻拂过顾闫臂上的绷带,扇面上的并蒂莲随动作摇曳,“悠然带了江南的伤药,比军中的金疮散更管用些。”
沈眠云牵着马走在队伍末尾,远远望见这一幕。
周悠然的笑眼弯弯,顾闫的神情却有些疏离,这画面刺得她眼眶微涩,下意识摸向鬓间玉簪。
昨日遗失的半片药方己被她用金线重新缝回簪内,可顾闫指尖擦过她眉梢的触感,却怎么也洗不掉。
“玉面恶煞也会吃醋?”
身后突然响起戏谑的男声,沈眠云猛地转身,只见暗影阁暗桩 “夜乌” 混在亲兵中,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,“阁主可等着您的好消息呢,怎么,动了真情?”
她瞳孔骤缩,袖中柳叶镖己抵住对方腰眼:“再敢胡言,我便剜了你的舌头。”
夜乌却不躲不闪,压低声音道:“柳封说,若您再不下手,就把那个秘密告诉顾闫 —— 您猜,镇北王世子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亲妹妹时,会是什么表情?”
沈眠云的手猛然颤抖,镖尖刺破对方衣衫,却在即将见血时顿住。
夜乌冷笑一声,甩袖离去,留下她站在原地,只觉浑身发冷。
远处传来周悠然的笑声,她抬眼望去,正看见顾闫接过周悠然递来的帕子,擦了擦额角的汗。
“沈姑娘在看什么?”
陆平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,手按剑柄,目光警惕,“世子宅心仁厚,但暗影阁的人......” 他的话未说完,便被顾闫的召唤打断。
沈眠云深吸一口气,跟在陆平身后走向队伍前方,却没注意到周悠然从马车窗帘后投来的目光,那眼神里藏着几分审视,几分算计。
申时三刻,队伍在绿洲休整。
沈眠云坐在胡杨树下,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—— 眉梢的朱砂痣被汗水晕开,竟有些像小时候偷抹母妃胭脂的模样。
她慌忙用指尖抹去,却想起柳封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:“这颗痣生得妙,日后便是你的杀人标记。”
“在想什么?”
顾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她惊觉回头,只见他手里握着个羊皮袋,里面装着洗干净的葡萄,“周小姐说你爱吃甜的。”
沈眠云挑眉:“堂堂镇北王世子,竟为杀手跑腿?”
话虽如此,却还是接过袋子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 —— 那是常年握刀的痕迹。
顾闫在她身旁坐下,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,与她的那块并列放在沙地上:“民间传说,‘山河永寂’藏着能颠覆王朝的秘密。
你说,当年我父亲......” 他忽然顿住,目光落在她攥紧葡萄的手上,那些紫色汁液正顺着指缝滴落,像极了破庙中她为他止血时的模样。
沈眠云避开他的视线,将葡萄塞进嘴里,甜腻的汁液却品不出滋味。
她想起夜乌的威胁,想起柳封密室里的血账册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顾闫忽然伸手,用帕子擦去她指尖的汁液,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她浑身僵硬,却听见他低声说:“阿念小时候,也总把葡萄汁弄得到处都是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,狠狠扎进她的心口。
沈眠云猛地站起身,玉佩从沙地上滑落,与顾闫那半块相撞,再次发出清响。
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:“世子莫要再提这个名字,免得...... 免得误了大事。”
顾闫凝视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,捡起两块玉佩。
阳光穿过玉质,在他掌心投下 “山河永寂” 的阴影,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呢喃:“阿狼,若有一日见到‘山河’,定要护她周全......”暮色西合时,队伍在一座废弃的烽燧旁安营。
沈眠云躲在烽燧顶部,望着顾闫与周悠然在篝火旁交谈的身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
周悠然的团扇偶尔遮住两人的脸,不知在说些什么,顾闫的神情却渐渐冷下来,最后竟拂袖而去。
“机会来了。”
夜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沈眠云转身,看见他手里拿着支弩箭,箭头淬着蓝色毒药,“阁主说,只要你用这支箭射伤顾闫,他便会带你去看镇北王府的密档 —— 那里有你爹娘的死因。”
她盯着那支弩箭,指甲几乎嵌入掌心。
远处,顾闫正独自坐在烽燧下,背对着她,玄色披风被风吹起,露出后颈那枚朱砂痣。
沈眠云的手缓缓握住弩机,却在瞄准的瞬间,想起他为自己挡狼时的温度,想起他说 “阿念” 时的眼神。
“怎么?
下不了手?”
夜乌冷笑,“别忘了,你爹娘的仇还没报!
柳封养你二十年,可不是让你动真情的!”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,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。
沈眠云咬咬牙,扣动扳机。
弩箭破空而去,却在即将射中顾闫的瞬间,被一道黑影撞开 —— 是周悠然!
她竟突然扑向顾闫,替他挡住了那支毒箭。
“悠然!”
顾闫的惊呼声划破夜空。
沈眠云的弩机 “当啷” 落地,她望着烽燧下抱在一起的两人,只觉天旋地转。
夜乌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,却仿佛隔得很远很远,她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:“你亲手杀了人...... 你终究是暗影阁的怪物......”夜色渐深,篝火旁传来军医的低语:“箭上有毒,恐怕......” 沈眠云蜷缩在烽燧阴影里,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。
她想起顾闫腰间的玄铁狼首令牌,想起他掌心的老茧,想起他叫 “阿念” 时的温柔 —— 这一切,都将随着这支毒箭,彻底毁灭。
阿念,沈眠云,原来从来都没有区别。
她们都是被仇恨养大的傀儡,是沾满鲜血的杀手,是永远不可能被阳光照耀的阴影。
泪水终于夺眶而出,她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,狠狠砸向石壁。
玉佩应声而碎,“山河” 二字的残片刺入掌心,鲜血滴在沙地上,竟像极了破庙中顾闫的血,和着她的泪,开出一朵罪恶之花。
这一夜,注定是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