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剖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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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浅躺在床榻之上,翻了个身,不禁感慨九师兄令羽将昆仑虚打理得很妥帖,即使七万年不曾踏足昆仑虚,做弟子时睡的那间厢房却半点尘埃也无。

隔壁住的是十六师兄子阑。

只听得他敲了敲壁角,道:“十七,你睡着了吗?”

白浅鼻腔里哼了一声,以示未睡着。

但这一声比蚊子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,她觉得子阑大约未听到,又应了声:“尚未睡着。”

子阑顿了一会儿,声音挨着壁角飘过来,道:“这七万年,为了师父,你受苦了。”

白浅浑身颤了颤,恍若见鬼了般。

然则并非她大惊小怪,在她的印象当中,这位十六师兄总喜欢挑她的刺,同她反着行事。

她说东他必然指西,她说甲好他必然将甲贬得一文不值。

他如今说出这个话,白浅不得不多个心眼疑一疑,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十六师兄,遂提高了声调道:“你果然是子阑?”

那头默了一默,哼了声:“活该你这么多年嫁不出去。”

他果然是子阑。

白浅呵呵笑了两声,不同他计较,躺在床上再翻了个身。

只道,活到现在这个岁数,虽历了种种憾事,但此时躺在昆仑虚这一张微薄的床榻上,却觉得过去的种种憾事都算不得遗憾了。

月光柔柔照进来,窗外并无什么特别风景。

二哥常用知足常乐来陶冶她的心性。

白浅从前不晓得什么叫知足,觉得知足不如擅忘能乐,过日子过得稀里糊涂颠三倒西。

如今她晓得了,擅忘不过是欺瞒自己来求得安乐日子,知足却能令人真正放宽心。

真正放宽心了,这安乐便是长久的安乐了。

揣摩透了这个,一时间,白浅觉得自己圆满得很。

脑中浮现出一道伟岸的身影,迫不及待想说与那人听一听。

白浅恍然回神,不觉间竟己立于墨渊房门前。

门外一袭白衣的女子,此刻正低头不知嘟囔着什么。

许是近乡情怯,平日里常时常嚷着想念师父,此刻却是踌躇不前。

分明隔了一扇门,可白浅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屋内投来一道炙热的目光。

正思酌间,门开了。

白衣女子立在门口愣了愣,只见墨渊淡淡笑道:“站在门口做甚,进来吧。”

白浅随墨渊缓步踏入房中,他己然端坐在一张古琴跟前沉思,晕黄的烛光映得他面上神色略显沧桑。

入了房中,这才觉察师父竟仅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,不禁脸颊发烫,暗暗怨恼九师兄不替师父房中通风透气。

“小十七,为师似乎并未惩你罚站。”

墨渊望着站在玄关处的女子,唇边现出一抹和煦的笑,如沐春风般,晃地白浅出了神。

耳中不意钻进几声零落琴音,甚是熟悉。

墨渊右手搭在琴弦上,随意拨了拨,道:“你这个时时走神的毛病真是数万年如一日。”

白浅默默蹭过去,憋了半日,却一句话也没憋出来。

本意是将自己悟得的道理说与他听,令师父对她刮目相待,并好生夸赞一番,可没成想又让师父忆起了从前她那不肖的模样。

欲反驳,却见面前的男子笑弯了眼,漾出满目的笑意。

白浅复又晃了晃神,从前只道师父生的俊美,却不知,他的笑颜绽放到极致之时,竟是如此耀眼。

“不愧是我看上的小白脸……真好看!”

白浅一激动,不觉间出了声。

这会儿轮到墨渊愣了愣,而后笑容又扩大了几分,肩膀微颤,胸膛也随之起伏,竟笑出了声。

眼下正因着自己脱口而出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话而忐忑不安的人,忽听得这笑声。

目光悄然循着源头,窥着师父的神色,却见师父似乎心情甚好,笑得甚是开怀。

“莫不是师父睡太久,神识错乱了?

又或是折颜这庸医法力不济,将我师父医傻了不成?”

白浅心中念道。

墨渊见小徒弟一会儿喜笑颜开,一会儿愁眉苦脸,不禁扶额。

“十七。”

白浅抖了抖,默默闭了闭眼。

心道:终于还是要来了吗?

墨渊好笑道:“为师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?”

“没有没有!

哪能啊师父!

师父您老人家最是慈眉善目的,一点儿也不吓人!”

却见眼前的“老人家”沉了沉脸色,道:“方才不是还说我是小白脸,如今怎地又叫老人家了?”

白浅讪笑道:“师父既不是小白脸,也不是老人家。

师父乃是血气方刚,正值壮年的英俊男子!”

说罢讨好地抱上墨渊的臂膀。

墨渊瞟了眼贴着自己半边身子的人,缓了缓神色,循循善诱道:“你方才说为师生的好看,可是你喜欢的?”

“这、这是自然!

我自然是喜欢师父的……”白浅讷讷地说着,不自觉便将埋藏于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,只盼着师父没留意,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。

墨渊“嗯”了声,暖声道:“为师相信你。”

默了默,又重复道:“为师相信你喜欢我。”

小狐狸心虚地眨巴着眼睛,方寻到茶杯抿了一口,此刻却猛地呛到了。

“十七,怎地还是如此毛毛躁躁。”

说罢,一手扶着白浅的肩,一手轻拍着白浅的胸口。

将将缓过来,又听见墨渊平静地吐出一句话,却如平地惊雷般:“你用的是我的茶杯。

“白浅方恢复如常的脸色倏地涨红,手里的茶杯险些掉了,被墨渊稳稳当当地接住。

“师、师父……不若我给您换一个吧?”

白浅结结巴巴道。

“无妨。”

许是为了证明他的的确确不介意此事,墨渊抬起手臂,喉头滚动,将剩余茶水全数喝尽。

不知是否喝得太急了些,一滴清澈透亮的液体顺着他微仰的脖颈,滑到喉间的突起……那顽皮的水滴没能沿着路径顺利滑落进衣袍中,便被白衣女子攥着袖子,急急擦去了。

白浅方要收回手,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拽住了。

抬起头,慌张撞进那双墨色眼眸中,如深潭般,藏着脉脉柔情,勾人沉沦。

两两相望,气息微热,相顾无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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