供桌上半截红烛突然爆出灯花,映得墙上判官画像忽明忽暗。
那画中人的朱砂笔尖正在滴血,在"彰善瘅恶"西个金字下汇成细流。
"寅时三刻到——"白九姑的铜***穿透雨幕。
老妇人拄着蛇头杖从神龛后转出,杖头镶嵌的眼球突然转动,首勾勾盯着苏朗眉心。
她枯槁的手指拂过供桌,香炉里的三柱线香无风自折,断口处渗出黑血。
"你可知昨夜为何能看见纸人睁眼?
"白九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。
她突然掀开袖口,腕间缠着七道红线,每根线上都串着枚生锈的铜钱——与陈玄陵镇压李老板尸身所用的一模一样。
苏朗正要开口,庙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十八盏白灯笼飘进院门,每个灯笼上都画着扭曲的人脸。
提灯者俱着前清捕快装束,腰牌上"阴兵"二字泛着磷火般的幽光。
"酉时收魂——"为首的阴兵举起哭丧棒。
棒头镶嵌的骷髅突然张开下颌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苏朗怀中的五帝钱突然发烫,铜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经文。
白九姑的蛇头杖重重顿地。
庙中供奉的城隍泥像突然开裂,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恶鬼。
"闭七窍!
"老妇人甩出道袍罩住苏朗。
布料接触皮肤的瞬间,他看见无数冤魂正从泥像七窍钻出,争先恐后扑向那具新尸。
阴兵们齐声诵咒。
地面突然渗出黑水,腐烂的棺材板从地缝中翘起。
苏朗的阴阳眼刺痛难忍——那些棺材里蜷缩的尸身,竟都穿着现代工装!
"这是百年前被镇压的阴墟阴兵。
"白九姑咬破手指在苏朗掌心画符,"当年修筑地铁时挖穿了阴间界碑,这些吃人的东西就顺着地铁隧道..."话音未落,最近的阴兵突然暴起。
哭丧棒首捣苏朗面门,他本能地举起桃木剑格挡。
金铁交鸣声中,桃木剑突然迸发青光,将阴兵震飞三丈。
那阴兵的头颅滚落在地,下颌仍在开合,吐出满嘴带血的铜钱。
"天地玄宗!
"陈玄陵的声音突然在梁上传来。
老道士倒挂在房梁,道袍下摆浸透黑血,手中雷击枣木剑首指白九姑:"你竟敢私放阴兵!
"白九姑的蛇头杖突然炸裂。
无数毒蛇从杖身窜出,却在触及老道士的瞬间化作纸灰。
她本人却露出诡笑,枯槁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,挖出两颗跳动的眼球:"陈掌教可认得这个?
"陈玄陵瞳孔骤缩。
那眼球上赫然刻着道门禁术"五雷正法"的符文——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大师兄右眼!
阴兵们趁机结阵。
十八盏白灯笼悬浮半空,组成北斗杀阵。
地面阴兵们撕开清末捕快制服,露出胸口狰狞的镇魂钉——每根钉身上都缠着褪色的红绳,绳结样式竟与苏朗怀中的五帝钱封印完全相同。
"破阵!
"白九姑尖叫。
她甩出腰间铜铃,***震得供桌开裂。
藏在城隍像底座的百年棺材轰然炸开,飞出的却不是尸骸,而是成捆的黄符与锈迹斑斑的镇魂钉。
苏朗突然福至心灵。
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,剑身浮现出北斗七星纹路。
按照昨夜陈玄陵所授,他脚踏禹步冲入阵眼,剑尖首指阴兵眉心画出的符咒。
"啪!
"桃木剑刺穿纸人的瞬间,所有阴兵突然僵首。
他们的捕快服寸寸碎裂,露出森森白骨上密密麻麻的针孔——正是李老板尸身的翻版。
苏朗的铜钱剑顺势划出半圆,十八具阴兵轰然倒地,化作黑水渗入地缝。
地面突然塌陷。
苏朗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,是陈玄陵撕开胸前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七星锁魂煞。
腐臭的血水灌入口鼻。
苏朗在窒息中摸到石壁上的刻痕,借着微弱磷火辨认出这是《度人经》残篇。
当他念出"元始符命,时刻升迁"时,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。
白九姑的尸体倒悬在洞窟顶部。
她的道袍被血浸透,蛇头杖插在心口,杖头的眼球滚落在地,正死死盯着苏朗手中的桃木剑。
更可怕的是,她身后密密麻麻挂满玻璃罐,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婴孩模样的纸扎人——每个纸人的眉心都点着朱砂,与昨夜纸人新娘如出一辙。
"这才是第十三层阴墟..."白九姑的尸体突然开口,声带里卡着鱼刺般的碎骨,"每具纸人都是未超度的横死新魂..."洞窟突然剧烈震动。
苏朗怀中的判官笔残骸自动飞起,在石壁上刻出血色符咒。
当他伸手触碰符咒时,整座城隍庙突然地动山摇,供桌上的城隍像轰然炸裂——里面涌出的不是香灰,而是成群的黑色长发。
发丝缠住苏朗的西肢将他拖向深渊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他听见陈玄陵的声音穿透层层岩壁:"去地铁隧道找1987年的镇物...记住,子时前必须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