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从7跳到6时，车厢顶的荧光灯管爆裂了。
乘客们惊呼着躲避碎玻璃，只有他盯着地板上流淌的青铜色液体——那不是灯油，而是某种粘稠的、会发光的物质。
它在地面上蔓延成一张人脸，五官扭曲，像是在微笑。
数字5亮起时，他口袋里的钥匙突然烫得像块烙铁。
这串钥匙是三天前在公司楼下捡到的，表面刻着奇怪的浮雕——一匹长着翅膀的狼。
此刻浮雕正在蠕动，那些狼形符文像活了一样攀上他的拇指。
他听见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，像是某种生物在蜕壳。
"祂们在打架。
"低语声从他喉间渗出，却不是他的声音。
车厢里的尖叫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没了，倒计时停在3，空气突然变得滚烫。
他看见自己的影子站了起来，咧开嘴笑，露出尖牙："别怕，祂们只是想借你的身体透透气。
"当数字跳到0时，地铁车厢的玻璃门上浮现出无数眼睛。
那些眼睛盯着他，像盯着一扇通往神域的门。
他按住太阳穴，那里传来金属撕裂般的剧痛。
钥匙链突然断裂，银钥匙坠落在地，发出清脆的回响。
钥匙的光芒照亮了车厢角落里蜷缩的少女——她的瞳孔是空的，但嘴角却挂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微笑。
"祂们饿了。
"少女的影子与他的影子融为一体，地板上的青铜液面泛起涟漪，"你闻到了吗？
祂们的肚子快饿扁了。
"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钥匙坠地的瞬间——那上面刻着一行模糊的铭文："裂隙开启时，记住你是人类。
"青铜液开始流淌了，像是某种活物在地板下游走。
乘客们的尖叫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没，只剩下他和那个空洞眼神的少女对视。
少女的影子突然从地面浮起，化作一条扭曲的黑蛇，缠绕住他的脚踝。
他能感觉到那影子的冰冷触感，像是被浸入深海的寒流中。
"祂们在裂隙里等了三千年。
"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，像是从遥远的洞穴中传来的回音，"祂们想看看，人类的恐惧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香甜。
"他的影子突然动了，像被扯动的皮偶线般站起身来。
影子的嘴角裂到耳根，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，那笑容让他的脊背泛起一阵寒意。
他想尖叫，但喉咙里只挤出一声闷响，影子的牙齿突然咬住了他的喉咙。
车厢顶的空调突然喷出滚烫的热风，空气里弥漫着焦糖般的甜腥味。
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，像被高温融化的蜡像般滴落在青铜液上。
那些液体开始翻滚，像是煮沸的水银，逐渐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。
那身影有着人脸，却没有五官，只有一道裂缝般的嘴巴在翕动。
"你闻到了吗？
祂们的饥饿从未停止。
"他想跑，但双腿像是被钉在地板上，影子的触感还在蔓延，像是有无数冰凉的手指在他皮肤下游走。
他低头时，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，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溶解。
"别怕。
"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她的手心出奇地温暖。
"钥匙掉在地上时，祂们才会真正醒来。
"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那把银钥匙正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蓝光，符文在钥匙表面流转，像是活了一样。
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捡到这把钥匙时，清洁工和他说过一句话，好像是玩意儿沾了血，你最好扔掉。
"血？
"他喃喃自语，突然觉得喉咙处传来一阵刺痛，影子的牙齿还在他的皮肤上，像是嵌入了一枚冰凉的钉子。
他下意识地按住喉咙，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滑，那是血，他的血。
"祂们需要钥匙和血。
"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。
"你必须在祂们完全醒来前，把钥匙扔进青铜液里。
"他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影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。
那声音刺得他耳膜生疼，像是无数玻璃碎片在脑海中炸开。
他看见影子的轮廓开始崩散，像是被狂风撕扯的蛛网。
"裂隙要开了！
"少女突然松开他的手，向后退去，"记住钥匙上的铭文——"她的身影突然被一道金光吞没。
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，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，像是有人在他面前引爆了一枚小型太阳。
当他睁开眼时，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，还有那把正在青铜液中沉浮的银钥匙。
青铜液己经不再流淌，而是凝固成一面巨大的镜子。
镜子里映出无数重叠的面孔，有欢笑的，有哭泣的，有尖叫的，像是整个人类历史被压缩在一面玻璃中。
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也在其中，但那张脸却逐渐扭曲，变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面孔——那是一张布满裂纹的神像，眼睛里流淌着金色的液体。
"记住你是人类。
"钥匙坠地时的铭文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，像是某种迟来的警告。
他伸手触碰镜面，指尖传来一阵刺痛。
镜子里的神像突然张开嘴，发出一声低吼。
那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，而是首接在他颅骨里震动，像是有人用手指叩击他的头骨。
"祂们还没醒来。
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，"但祂们快醒了。
"地铁突然剧烈晃动，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。
他踉跄着后退，撞到座椅上。
车厢顶的电子钟再次亮起，这次显示的不是倒计时，而是一串乱码E@##&。
他想站起身，但双腿像是灌了铅。
镜子里的神像突然伸出一只手，那手掌覆盖着青铜色的鳞片，指尖触到镜面时，裂纹开始向西周扩散。
"钥匙和血。
"他喃喃重复少女的话，突然意识到自己喉咙上的伤口还在渗血。
他下意识地按住伤口，血滴落在地板上，与青铜液接触的瞬间，发出一声细微的嘶鸣。
镜面突然炸开，无数碎片向他扑来，像是被惊动的蜂群。
他闭上眼睛，等待疼痛袭来，但那些碎片却只是轻轻掠过他的皮肤，在他身后重新凝聚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地铁车厢己经不见了。
他站在一片无尽的裂隙中，头顶是旋转的星河，脚下是流淌的青铜液。
在裂隙的尽头，他看见无数神明的剪影正在苏醒，祂们的轮廓模糊不清，但每一道影子都像是由无数人类的面孔拼接而成。
"祂们饿了。
"一个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间低语。
他摸向口袋，钥匙早己不见踪影。
但他能感觉到，那把钥匙正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发光，等待着下一次血与恐惧的祭奠。
"记住你是人类。
"他低声重复，声音被裂隙中的风撕成碎片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，那影子正从地面浮起，化作一匹长着翅膀的狼，符文在祂的毛发间流转，像是昨夜钥匙上的浮雕突然活了。
"沈子维。
"狼影低吼着，声音像青铜钥匙划过神殿石门，"祂们在裂隙里等了三千年，现在该轮到你了。
"站台的广播突然响起，通知首班车即将进站。
他转身想跑，但双腿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。
地铁进站的轰鸣声中，他听见无数低语从裂隙深处传来，像是祂们终于找到了通往人间的钥匙孔。
"记住你的名字。
"他低声重复，影子突然扑向他的喉咙。
他踉跄着后退，后仰着好似要摔倒，一旁的保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："先生，您需要帮助吗？
"他低头时，看见保安的影子正在融化，化作一滩青铜液。
液面泛起涟漪，无数眼睛从其中浮现，盯着他，像是在等待某种判决。
"记住你的名字。
"他低声重复，保安影子突然扑向他的喉咙。
他被扑倒在地，喉咙上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。
保安低头查看时，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好似在蠕动，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