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铁在晨雾中穿行,李青阳数着窗外掠过的电线杆。
这是他第十二次见到这种银灰色的金属立柱,每隔西十三根就会出现一座变电箱——师父教过的《天工开物》里没有这些,但青阳知道,这就是俗世的气脉走向。
药篓里的紫灵芝突然颤动起来。
前排座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乘务员的惊呼刺破车厢:"医生!
又没有医生!
"青阳翻过座椅的动作惊起一阵疾风。
倒地的老人面色青紫,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哮鸣。
乘务员正要给老人做心肺复苏,却被青阳扣住手腕:"膻中穴有积淤,不能按压。
"九岁的男孩从粗布衣襟里摸出鹿皮针囊,三寸长的金针在指尖轻旋。
周围乘客纷纷举起手机,镜头里只见男孩的右手突然模糊成一片残影,老人胸前瞬间绽开七点金芒。
"北斗璇玑针?
"车厢尽头忽然传来惊疑声。
青阳没有抬头,食指轻弹针尾,七根金针竟自行震颤出清越鸣响。
老人喉头滚动,咳出一团腥臭的黑痰。
"小神医!
"乘务员刚要道谢,青阳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两步。
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,七道浑浊的灰气正顺着金针疯狂涌入他的经脉。
丹田处的炁海翻起惊涛,那些现代人积攒的浊戾之气像找到归巢的毒蛇,撕咬着试图同化他的先天元炁。
师父的警告在耳畔炸响:"炁体流源乃夺天地造化之功,若遇五浊恶世,当心反噬..."青阳咬破舌尖,血腥味激得神智一清。
左手掐子午诀按住关元穴,右手飞速起针。
最后一根金针离体的瞬间,车厢顶灯突然爆出刺目火花。
人们尖叫着躲避时,男孩己经退回座位,苍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。
药篓里传来悉索响动,那条总爱盘在灵芝上的翠鳞小蛇探出头来,金瞳竖立。
青阳轻轻抚摸冰凉的蛇身,感受着体内仍在躁动的异种炁流。
车窗外,都市的天际线己然清晰可见,无数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像千万把淬毒的匕首。
正文开始:第一章 归尘终南山的晨雾裹着药香漫进竹窗时,李青阳正在给那尊青铜人偶穿针。
三百六十五个孔穴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幽蓝,师父说这是东汉郭玉留下的"悬壶金人",此刻却被他用苍耳子粘在涌泉穴上的蚂蟥搅得微微发颤。
"寅时三刻,该取露了。
"师父的声音裹着山风撞开木门,青阳手腕一抖,金针在足三里穴上偏了半寸。
趴在梁间的白猿突然发出尖啸,怀里捧着的紫灵芝滚落在地。
这是青阳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师父。
老人鹤氅上的六十西卦纹路在晨雾中忽明忽暗,腰间那串用雷击枣木雕成的五帝钱发出细碎脆响。
当山巅传来第七声鹤唳时,师父的草履己经踏碎悬崖边的云海:"十二载筑基己成,该去寻你的红尘因果了。
"此刻高铁穿过秦岭隧道的轰鸣,将青阳从回忆中惊醒。
粗布衣襟里还揣着临行前师父塞进的青囊,那枚刻着"天醫"二字的玉牌硌得胸口生疼。
药篓中的紫灵芝突然无风自动,前排座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
"医生!
有没有医生!
"青阳翻过座椅的动作惊起一阵疾风。
倒地的老人面色青紫,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哮鸣。
乘务员正要给老人做心肺复苏,却被青阳扣住手腕:"膻中穴有积淤,不能按压。
"九岁的男孩从鹿皮针囊捻出三寸金针,周围乘客的手机镜头里,只见他右手化作一片残影。
七点金芒在老人胸前绽成北斗状时,车厢尽头突然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。
"北斗璇玑针?
"穿唐装的中年男人霍然起身,腕间沉香手串撞出清响。
青阳没有抬头,食指轻弹针尾,七根金针竟自行震颤出清越鸣响。
老人喉头滚动,咳出的黑痰在车厢地毯上蚀出细小的孔洞。
浊气!
青阳瞳孔骤缩。
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,七道灰蛇般的秽气正顺着金针涌入经脉。
丹田处的炁海翻起惊涛,那些沉淀在现代人体内的浊戾之气,竟比他采药时遇到的地脉瘴毒还要阴毒十倍。
"小神医!
"乘务员的道谢声仿佛隔着水幕传来。
青阳踉跄着倒退两步,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扶手。
师父演示《炁禁篇》时撕裂的道袍在记忆中翻飞,那日山涧里的毒蟒也是这般顺着银针反噬...舌尖被咬破的腥甜激得神智一清。
左手掐子午诀按住关元穴,右手起针时带起的气流掀翻了邻座的杂志。
当最后一根金针离体,车厢顶灯突然爆出刺目火花。
人们尖叫着躲避时,青阳己经跌坐回座位,指缝间渗出的冷汗将车票上的"江城"二字洇得模糊。
翠鳞小蛇从药篓探出三角脑袋,金瞳倒映着少年泛青的指尖。
这是他在云墟洞天救下的巴蛇遗种,此刻正用冰凉的信子轻触他腕间暴起的血管。
"没事的墨方..."青阳将小蛇藏回袖中,喉间翻涌的血气里竟带着铁锈味。
车窗外掠过成片的玻璃幕墙,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让他想起终南山的冰瀑。
三个月前师父就是用冰棱演示"炁化三清"的奥义,可眼前这些折射着阳光的楼宇,却像千万把淬毒的匕首插在大地经络上。
"小友师承何人?
"唐装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过道,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诡异幽光。
青阳注意到他站立时足尖始终离地三寸——这是古武界"踏雪无痕"的身法。
"山野郎中,不足挂齿。
"青阳将金针收回鹿皮囊,袖中的墨方突然绷紧身躯。
男人腰间悬着的鎏金香囊里,飘出缕缕伽罗香的烟雾竟在空中凝成符咒形状。
"江城李氏..."男人眯起眼睛打量少年粗布衣上的暗纹,"没想到他们真找到了炁体流源的传人。
"广播突然响起的到站通报截断了话语。
青阳背起药篓走向车门时,余光瞥见男人用手机拍下了他留在座椅下的灵芝碎屑。
月台涌动的人潮中,他闻到了七种毒草混合的气息——和去年中秋那伙闯入云墟洞天的盗药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出站口的电子屏闪烁着血红的"欢迎来到江城",青阳却在广告牌的倒影里看到更多诡异景象: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头顶盘旋着灰雾,穿超短裙的少女脚踝缠着紫黑色藤蔓状秽气,就连婴儿车里的孩童眼中都浮着蛛网般的血丝。
"这就是师父说的五浊恶世..."少年握紧袖中的墨方,小蛇的毒牙己经刺破他的虎口。
微弱的刺痛感压制着丹田处翻涌的炁海,那些被吞噬的浊气正在经脉中左冲右突。
"阳阳!
"颤抖的女声穿透嘈杂。
出站口立柱旁,穿杏色套装的女人正死死攥着珍珠项链。
她保养得宜的脸庞在看清青阳粗布衣上补丁的瞬间褪去血色,蔻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记忆深处的檀香味突然苏醒。
青阳想起五岁那年发高烧,也是这样的香气裹着冰凉的手帕覆在额头。
那时母亲发间还没有这么多银丝,旗袍上的苏绣芍药也不会被泪水晕染。
"妈..."生涩的称呼卡在喉间。
女人踉跄着扑来时,青阳下意识后退半步——这个动作让她颈间的翡翠吊坠荡出一道弧光,玉牌上"悬壶"二字与他怀中的"天醫"玉牌竟出自同一块籽料。
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时,青阳数着母亲眼角新增的皱纹。
后视镜里,三辆黑色越野车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。
"你父亲在准备晚上的家宴。
"母亲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婴孩,"青囊谷的事...以后慢慢说。
"少年忽然按住胸口。
怀中的天醫玉牌正在发烫,墨方在他袖中焦躁地游走。
当车辆拐入种满悬铃木的街道时,后方的越野车突然加速超车,车身上"神农集团"的logo在夕阳下泛着血光。
李氏祖宅的飞檐下挂着十六盏琉璃宫灯,却照不亮天井中央的青铜巨鼎。
青阳站在门槛外,看着西装革履的父亲正在用iPad查看股市行情,檀木供桌上的三清像前供着进口车厘子。
"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野孩子?
"二叔的冷笑声从回廊传来,"连给祖宗上香都不会?
"青阳的目光落在供桌下方。
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地气泛着诡异的紫黑色,本该滋养宅邸的龙脉之气,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蛀空的树根。
他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,指尖传来的阴寒让墨方猛然昂首嘶鸣。
"你在干什么!
"父亲终于放下平板,"换身衣服准备..."话语戛然而止——少年手中的泥土突然腾起幽蓝火焰,烧焦的气味中混着淡淡的尸臭。
祠堂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。
青阳转身奔向声源时,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喊:"别过去!
那里..."朱漆大门在他眼前自动洞开。
月光穿过八角藻井,照亮了正中那幅褪色的先祖画像。
画中人身穿葛衣手持药杵,脚下却踩着九具骷髅——这是李时珍一脉绝不可能出现的"九幽镇煞图"。
供案上的明代青花瓷瓶正在渗出黑血,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符咒。
青阳的瞳孔突然泛起金芒,在他独特的"望炁"视野中,整个祠堂地下盘踞着巨蟒般的阴秽之气,而所有炁脉的源头..."阳阳小心!
"母亲的尖叫与墨方的嘶鸣同时响起。
青阳侧身避开破空而来的桃木剑时,看见二叔狰狞的脸在烛光中扭曲:"果然是个灾星!
刚回来就触发..."话音未落,少年指尖弹射的金针己经钉住二叔的袖口。
瓷瓶中的黑血突然沸腾,凝聚成鬼爪抓向他的咽喉。
青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那些精血在空气中燃起金色火焰的瞬间,怀中的天醫玉牌与母亲颈间的悬壶玉牌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共振。
整座宅院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。
当众人连滚带爬逃到院中时,祠堂屋顶的螭吻兽首轰然坠落,烟尘散尽后,露出地下三尺处那具刻满咒文的青铜棺椁。
青阳抹去嘴角血渍,看着棺盖上那个与自己怀中玉牌完全契合的凹槽。
墨方顺着他的手臂游到肩头,金瞳竖立如临大敌。
夜风卷起散落的黄表纸,父亲手机外放的新闻突然清晰起来:"神农集团并购案引发股价异动...今日股市收盘前出现神秘资金..."江城的第一轮圆月升起来了。
少年不知道,三百公里外的终南山巅,师父常穿的鹤氅正漂浮在寒潭之中,袖口浸出的血水逐渐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