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透，她就蹲在厨房里折腾那团发得不太好的面团。
左手石膏还没拆，只能用右手笨拙地捏造型，结果烤出来的饼干不是焦了就是形状怪异。
最后她挑出十几块勉强能看的，装进印着小熊图案的盒子里，用红色丝带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。
"你这是要去表白？
"妈妈倚在门框上，手里端着咖啡杯。
"才不是！
"张笑然耳根发烫，"就是...同学之间送点吃的怎么了？
"妈妈意味深长地"哦"了一声，在她落荒而逃前往她书包里塞了包湿巾："擦擦脸上的面粉。
"清晨的校园安静得能听见鸟鸣。
张笑然躲在教学楼拐角处，远远看见谢枕川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。
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，袖口挽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去吧，不要害怕？
"身后突然传来林小雨的声音，吓得张笑然差点把饼干盒扔出去。
林小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，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挂在肩上，右脸颊的淤青己经褪成了淡黄色。
自从上次那件事后，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女生似乎变得开朗了些，至少对张笑然是这样。
"我、我就是..."张笑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。
林小雨叹了口气，伸手帮她整理歪掉的衣领："你再不去，大巴就要来了。
"张笑然深吸一口气，闭眼冲了出去。
"谢枕川！
"男生闻声回头，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。
张笑然把饼干盒往他手里一塞："路上饿了吃！
"说完转身就跑，根本没敢看对方的反应。
首到躲进女厕所，她才敢打开手心——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张纸条：谢谢。
左手别碰水。
"他怎么会知道..."张笑然喃喃自语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起袖子，果然看见小臂上还沾着面粉。
林小雨靠在洗手池边，嘴角微微上扬："全班都知道你用左手和面把家政教室搞得一团糟。
""啊啊啊太丢人了！
"张笑然把脸埋进掌心。
"不过，"林小雨递给她一瓶冰镇可乐，"他收下了，不是吗？
"---研学开始的第五天，张笑然收到了第一张明信片。
"南京在下雨。
"谢枕川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，"带队教授说中山陵的台阶有392级，我数到一半被雨淋得忘了数——这不符合物理人的严谨作风。
"林小雨咬着酸奶吸管凑过来："就这？
没提想你没？
没夸你饼干好吃？
""你当演偶像剧啊。
"张笑然把明信片夹进物理书里，却意外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："PS：在实验室遇到个会用傅里叶变换分析钢琴声波的女生，挺有意思。
"酸奶盒被捏得"咔啦"响。
林小雨一把抢过明信片，皱眉看了半天："这什么白莲花套路？
""别这么说，"张笑然夺回明信片，"人家可能就是随口一提..."午休时，她偷偷搜索了傅里叶变换，结果被满屏的数学公式劝退。
窗外蝉鸣阵阵，张笑然盯着课本上自己画的爆炸头小人发呆——那是上周物理课无聊时的涂鸦，被谢枕川收作业时无意中看到了。
"原来他喜欢这种聪明的女生啊..."她小声嘀咕。
"嘀咕什么呢？
"林小雨突然出现在她身后，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，"给，冰镇的。
"张笑然接过牛奶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："小雨，你会傅里叶变换吗？
""啊？
"林小雨差点被牛奶呛到，"突然问这个干嘛？
""没什么。
"张笑然戳开牛奶盒，"就是觉得...我好笨啊。
"林小雨盯着她看了几秒，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《趣味物理学》："给，谢枕川去年推荐我看的。
"书页边缘密密麻麻记着笔记，"其实...你冲出去救我那天的样子，比任何数学公式都厉害。
"张笑然鼻子一酸，赶紧低头喝了一大口牛奶。
---研学第七天，学校公众号发了活动照片。
张笑然放大角落里的人影——谢枕川身边站着个穿藏青色连衣裙的女生，两人共撑一把伞，正在看同一份资料。
"林映雪，南师附中的。
"林小雨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，"物理竞赛省一等奖，钢琴十级，还是校辩论队的。
"她掰着手指说完，把手机往张笑然面前一推，"你看她朋友圈！
"屏幕上是一张实验室照片：谢枕川低头调试示波器，侧脸在荧光屏蓝光里格外清晰。
配文是：和谢同学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——当两个同频声波相遇时，会产生美丽的干涉条纹。
张笑然盯着照片角落出神。
那个示波器上贴着的便利贴，分明是她之前画给谢枕川的"加油鸭"涂鸦。
"别看了。
"林小雨抽走手机，"体育课要迟到了。
"操场上热浪滚滚。
张笑然因为手伤免修，坐在树荫下看同学们跑圈。
林小雨跑过她身边时，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。
"小雨！
"张笑然冲过去，发现对方膝盖擦破了皮。
"没事..."林小雨试图站起来，却疼得首抽气。
医务室里，校医给伤口消毒时，林小雨死死抓着张笑然的手。
“原来你也会怕疼啊。
"张笑然轻声调侃。
林小雨低着头，声音细如蚊呐："以前...摔倒了都没人扶我。
"张笑然心头一紧，想起林小雨转学半年多来，总是独来独往的样子。
“以后有我呢。
"她捏了捏林小雨的手心，"不过你得先学会系鞋带——刚才就是被自己鞋带绊倒的吧？
"林小雨耳根通红，却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---暴雨突至的傍晚，张笑然在图书馆角落发现了蜷缩的林小雨。
女孩正用铅笔临摹一本《天工开物》的插图，手边堆着三本声学专著。
"你果然在这里。
"张笑然抖了抖伞上的水，"管理员说这区要锁门了。
"林小雨慌忙合上书，却露出夹在里面的研学营合照。
照片边缘被她折出一道痕，正好避开谢枕川身旁的身影。
回廊里雨声如鼓，张笑然突然说："其实我有点害怕。
"林小雨诧异地抬头。
"如果...如果他真的觉得林映雪更好..."话没说完，怀里突然撞进一个颤抖的身体。
林小雨紧紧抱住她，校服上有淡淡的蓝墨水味："不会的。
"声音轻得像雨打树叶，"你冲出去保护我的样子...是全世界最好的。
"雨声中，张笑然的手机突然震动。
是谢枕川发来的消息：周六回来，给你带了雨花石。
教授说这种纹路是二氧化硅沉积形成的...后面跟着三行专业解释。
她突然笑了："你看，他连送块石头都要讲原理。
"林小雨凑过来看屏幕，嘴角微微上扬："但他记得你喜欢石头，不是吗？
"---谢枕川回来的那天，张笑然在教室后排画黑板报。
林小雨帮她扶着梯子，不时提醒"左边再高一点"。
"张笑然。
"清冷的男声从门口传来，张笑然手一抖，粉笔断成两截。
谢枕川站在逆光里，晒黑了些，白衬衫袖口沾着墨水迹。
"你的石头。
"他递来个绒布盒子，"392级台阶上捡的。
"盒子里是块纹路奇特的雨花石，在夕阳下泛着微光。
张笑然翻到背面，发现用荧光笔标着：CaSiO3｜密度2.9g/cm³｜莫氏硬度7。
"林映雪帮忙检测的。
"谢枕川推了推眼镜，"她说..."突然卡壳似的顿了顿，"说谢谢你。
""谢我？
""嗯。
"男生耳尖发红，"说那个...用受伤的手烤饼干的人...很..."林小雨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，假装在欣赏梧桐树。
风吹起她的马尾辫，发梢沾着金灿灿的夕照。
张笑然举起雨花石对着阳光，石头的纹路在光影里流转，隐约是个笑脸的模样。
"帮我...谢谢她。
"她笑着说，眼睛亮晶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