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秋禾盯着院门外的黑影,喉间泛起腥甜——那道身影穿着月白色衫子,宽袖垂落如蝶翼,正是石碑上少女的打扮。
一、雨夜来客“秋禾?”
母亲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,惊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再抬头时,院门外的人影己不见了,唯有铜***仍在耳畔萦绕,混着山雨落下的“滴答”声,渐渐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她猛地关上木门,门闩刚扣上,门板就传来“咚咚”的轻响。
不是撞击,是指节叩门的声音,三声短,两声长,像在敲某种暗号。
林秋禾贴着门板屏息聆听,叩门声突然变成抓挠声,指甲刮过木门的纹路,听得她脊梁骨发寒。
“秋禾丫头,开门。”
是陈老汉的声音,却比白日里沙哑许多,带着水样的颤音,“你娘刚才喊碑里的妹子追来了,我来瞧瞧……”她刚要抬手抽门闩,月光突然照在门板上,映出个晃动的影子——那影子的袖口缀着流苏,随着抓挠动作轻轻摇晃,分明是石碑少女衣饰上的纹路。
林秋禾猛地后退,撞翻了墙角的竹筐,筐里晒的干辣椒撒了一地,在月光下泛着血光。
抓挠声戛然而止。
她颤抖着捡起窗台上的铜镜,镜面映出院外的景象:陈老汉背对着她站在青石板路上,灰白的辫子垂在肩头,可那辫子梢竟沾着几片青灰色的石屑,像从石碑上剥落的碎渣。
二、石纹蔓延更漏滴到第西声时,林秋禾才敢摸黑回到床上。
怀里的石片硌得肋骨发疼,她借着月光细看,发现那道眼睫毛的刻痕竟更长了,末端还多出点红,像渗了血。
右耳后的胎记不知何时变得发烫,她摸了把,掌心沾着层细粉——和石碑上的石质一模一样。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母亲的咳嗽声突然变成干呕,林秋禾慌忙点上油灯,只见老人蜷缩在竹席上,指甲深深抠进胸口,领口大开,露出瘦骨嶙峋的锁骨。
而在她左胸上方,竟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,蜿蜒如碑上少女的衣褶,正顺着皮肤缓缓扩散。
“娘!”
她扑过去按住母亲的手,却发现老人指尖沾着的石粉更多了,指甲缝里甚至卡着极小的石片,边缘锋利如刀。
母亲突然睁眼,瞳孔在油灯下泛着青灰,盯着她右耳后的胎记笑:“巧云选中你了,你看,她把自己的印记都烙在你身上了……”窗外的雨突然大了,雨点砸在瓦当上像有人在砸石头。
林秋禾扭头望向破庙方向,透过雨幕,竟看见碑庙的位置亮着几点幽蓝的光,忽明忽暗,像极了石碑少女眼中泛着的水光。
三、祠堂密语天蒙蒙亮时,她揣着石片摸到村尾的土地庙。
守庙的周伯正在扫落叶,看见她耳后的胎记,扫帚“当啷”落地:“十年前你爹砸碑那晚,碑角崩裂的石片飞进他眼里,血珠子滴在碑面上,把巧云的眼尾纹染红了……”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石片,“现在石片上的血纹又活了,说明巧云的魂顺着血债找来了。”
林秋禾浑身发冷:“周伯,巧云真的是被殉葬的童养媳?”
周伯叹了口气,从神龛下摸出本泛黄的族谱:“乾隆三十年,李家娶了个童养媳叫巧云,男人没圆房就咽了气,婆婆逼她跳了村口的老井。
捞上来时她眼睛睁得滚圆,盯着祠堂方向,后来石匠照着她的模样刻了碑,供在贞烈祠里镇魂。
可你爹十年前偏要砸碑,说‘贞烈’二字害死了多少女子……”族谱翻到最后一页,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画着道裂纹,竟和石碑少女眼尾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周伯的手指划过朱砂印:“当年石匠刻完碑就疯了,说巧云的魂附在碑上,要等个替身才能转世。
你娘指甲缝里的石粉,就是巧云借她身子的记号……”西、镜中影回到家时,母亲正对着破铜镜梳头。
林秋禾站在门口,看见镜中倒影的母亲发间插着朵纸花,正是碑上少女的打扮。
可现实中母亲的鬓角,分明只有几缕白发在晃。
“秋禾,来帮娘穿针。”
母亲的声音甜得反常,像换了个人。
她转身时,林秋禾猛地咬住舌尖——母亲的眼尾竟多出道深褐色的纹路,和石碑上的裂纹完全重合,而她的嘴角,正扯出个僵硬的笑,像石碑少女的嘴角弧度。
更恐怖的是,母亲胸前的青色纹路己蔓延至脖颈,形成完整的衣饰花纹,而她的手腕内侧,不知何时浮现出和石片内侧相同的红色痕迹,像道即将愈合的伤口。
“你看,巧云待我多好,”母亲举起根银簪,簪头刻着朵半开的莲花,“她说这是她当年没戴上的嫁妆,现在要送给我……”林秋禾认出那是父亲棺木里的陪葬品,喉头突然被堵住。
她后退时撞翻了桌上的铜镜,镜面朝下摔在地上,却发出“叮”的脆响——镜背竟刻着行小字:“碑裂魂出,借身还愿,七日为限,纹满则替”。
雨声突然停了。
母亲歪头望着窗外,轻声说:“巧云来了,她在碑庙等你呢,她说要带你看样东西……”林秋禾望向破庙方向,晨雾中,碑庙的檐角铜铃正在无风自动,而庙门大开,露出半截石碑,少女的眼尾裂纹不知何时己贯穿整个眼眶,像道触目惊心的伤疤,正对着她家的方向。
衣兜里的石片突然发烫,她掏出来,发现那道眼睫毛的刻痕竟变成了睁开的眼睛,瞳孔里倒映着个模糊的人影——穿着月白衫子,宽袖垂落如蝶翼,正站在她身后。
(第二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