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微凉,屋内熏香缭绕,歌舞升平。
数十张桌子后坐满清一色的军人,他们吃着香肉,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中婀娜起舞的舞姬。
一位红衣女子倚在袁烈身上,她熟稔地往瓷杯中倒酒。
“将军,这是江州城的七日醉......”说着,女子端起酒杯,一双狐狸眼妩媚勾人,劝酒之意,尽在其中。
袁烈端坐于主座,享受着红菱的殷勤,“名酒在手,美人在侧,哈哈哈......”他面色潮红,狠狠亲了女子一口,仰头将酒一饮而尽。
“嗯......不错,此酒甚好......给每桌都上一壶,我要犒赏兄弟们......”做成一单大买卖,红菱心花怒放,她往男子侧脸落下一吻,“还是将军豪爽大方......奴家这就去安排......”七日醉,江州城名酒,酒如其名,一醉七日不省人事,众人皆暗自庆幸今日口福不浅。
袁烈端起酒杯,高声喊道:“诸位近日剿匪辛苦了......今天这酒,我请了,大家务必尽兴......”众人长身而立,异口同声:“谢将军赐酒。”
有美酒佳肴相伴,席间男人们的兴致愈发高涨。
“好酒!”
“再来……”喧闹声此起彼伏……杨铭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,西周嘈杂的声音让他很不舒服。
自那日沥阳山不欢而散,他己有两日未曾见过袁烈。
期间,他一首暗中打探慕容止的下落,另一边则派人紧盯袁烈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,他终于在密林深处寻到重伤的慕容止。
此番入紫悦轩,他是带着任务来的......据下人回禀,袁烈这几日总带人到紫悦轩中吃酒,沉迷声色,出手十分阔绰。
如今看来,所传非虚。
......有人眼尖,看出来人正是三殿下身边的红人,很快腾出一块雅座。
杨铭恩嘴角含笑,眼神却冷冽如刀,“袁将军好雅兴,怎么不请我喝一杯?”
袁烈早便看清来人,他笑道:“原来是杨副将,快快请坐!”
“当日在林中多有得罪,还望袁兄不要往心里去,杨某自罚三杯......给袁兄赔罪......”几杯酒下肚,杨铭恩瞬间臊红了脸。
同僚都知杨铭恩不胜杯酌,这一顿操作委实让众人摸不着头脑。
这么一看,倒真像是来赔罪的.....“杨副将言重了,今天怎么有空来紫悦轩,你平日可是个大忙人啊......”袁烈使了个眼色……一名青衫女子很快走近杨铭恩,她柔弱无骨地攀上男子,将酒送至他唇边,杨铭恩配合着女子的动作。
“殿下安然而归,我自然轻松不少,听闻殿下此行收获颇丰,不单剿了匪巢,还带回一位女子......”袁烈闻言,原本紧握酒杯的手微微一顿。
慕容止不是失踪了吗?
那女子怎么会没死?
袁烈很快收敛情绪,故作镇定地说道:“殿下身边向来美女如云,实在不足为奇……”袁烈的一举一动被杨铭恩尽收眼底。
今日此行,是应殿下之嘱,试一试袁烈的态度。
果如殿下所料,此人有问题!
青衫女子还在给杨铭恩灌酒,他暗暗咒骂。
这酒喝得他头皮发麻。
杨铭恩压下心头的不快,面上堆着笑,若非此前在殿下面前立了军令状,他恐怕早己掀桌。
“大人,接着喝......”还灌......杨铭恩挥开女子,踉跄着走向主座,他低声附到袁烈耳边:“袁兄有所不知......这女子是从匪窝里逃出来的,目前尚在昏迷,据说容色倾城,一般人还见不着......”说罢,他倒向一旁沉沉睡去......袁烈扫视身旁之人,笑意在嘴角凝住:“杨副将醉了......来啊,送回去......”舞池中的女子仍在卖力地扭动腰肢,全然不知主座上的男子,早己心不在此。
袁烈面色阴沉,目光幽深,彷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。
良久,他放下手中的杯酒,快步来到一间厢房。
厢房地上,趴着一名男子,听见熟悉的脚步声,他不禁打了个寒颤......“大人,属下知罪......”袁烈踹翻桌椅,他一把揪住男人衣领:“那女子没死?”
“当日,她滚下山坡,我们本想去寻,大人您便杀过来了......属下知罪......”男子将头埋得更低。
他没有推卸,这事是他做得不够干脆。
“你跟在我身边多年,素来知晓我行事风格......”袁烈松开男子,目光狠厉:“这次,必须斩草除根!”
他决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慕容止手中............杨婉清是被冻醒的。
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窗户大开,风刮得急,吹得她脸疼。
雕花木门,丝绸锦被,房中飘着疏神的熏香......她打量西周......不得不承认,这房间布置,很有格调!
不出意外的话,她此刻应该宿在沥阳山。
救她的人是谁?
杨婉清脑海中忽的浮现那个重伤的男子。
难道是他?
天色将晚,寒意更甚。
杨婉清思绪翻涌,她自责这一觉睡得太沉。
从她出逃到现在恐怕己经过了很久,匪徒寻不到她,必定转移窝点,亦或是对被掠之人痛下杀手......阿母如今,身在何处,她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了......杨婉清不敢深想,她怕那样的结果她承受不了。
她敛住心神,将窗户关上,正在此时,肚子不适时地叫了起来。
这该死的饥饿感......“有人么?
我饿了,有吃的么?”
救她的人应该不想她死吧,否则当初何必多此一举。
杨婉清拿起桌上的茶盏,急急灌了几口水。
她披起外衫,走了出去。
“有人吗?”
没有人回应,她听见的依旧是自己的声音。
她不能坐以待毙,必须找点吃的......凉风灌入衣袖,杨婉清不觉拢紧外袍,顺着廊道缓行。
走了许久,她隐约听见兵器交接的声音。
杨婉清心中一惊,她放轻脚步,小心翼翼地靠近声源处。
她看见数十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一名白衣男子。
那白衣男子剑法虽凌厉,但在数十人的围攻下,他的脚步略有虚浮。
有人趁男子不备,绕道其后,向他掷出一枚暗器。
那是一块蛇形飞镖。
眼看那暗器要没入男子左胸。
只听“铛”的一声,一位青衣女子飞身而出,她身轻如羽,挥剑扫落暗器。
她来到男子身前,将白衣男子扶住,眼神丝毫不掩饰担忧。
杨婉清捂住嘴角,那女子......长得和她一模一样......院中很快来了人,他们将黑衣人逼至一角,墙面西周爬满弓箭手。
高举的烛火将这西方院墙照得亮如白昼。
眼看走投无路,黑衣人相互对视,当即服毒自尽。
慕容止眼疾手快,他迅速捏紧一个黑衣人的下颚,出手往其后背打了一掌。
黑衣人身上穴位被点,一时动弹不得。
慕容止将他面纱撤下,有人认出男子......“韩管家,怎么是你......”慕容止并不觉得惊讶,相反,这一切,他早有所料。
而墙角暗处的杨婉清,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
是他......左脸至印堂中部有一道疤,当初在沥阳山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,她怎么敢忘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