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的黑伞幻影己经消失，但虹膜边缘的灰蓝色噪点扩散到了瞳孔中央，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缓缓旋转。
"你脸色像死人。
"周慕辰靠在隔间门框上抛接着打火机，金属外壳反射的光斑在程杰脸上跳动，"听说徐雅在停尸房认尸时吐了三次。
"程杰的拳头比思维更快。
当指节即将触及周慕辰下巴时，他看见对方瞳孔突然变成完全反光的银色——就像监控摄像头镜头。
拳头陷入某种凝胶状阻力中，在距离皮肤两厘米处诡异地停住了。
"非牛顿流体。
"周慕辰用手机屏幕当镜子整理领带，"我定制的新型防弹西装，遇强则强。
"他忽然凑近程杰耳边："你刚才看见了吧？
我身体里的东西。
"电梯下行时程杰的右手还在颤抖。
不是后怕，而是击打瞬间从周慕辰体内反馈来的诡异触感——那些电缆般的组织在皮下蠕动，像有独立生命的蛇群。
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，黑伞此刻正在他意识深处发出高频啸叫，频率与周慕辰心脏位置晶体的脉动完全同步。
办公桌上摆着人事部调岗通知：即日起借调至周慕辰负责的"孤独感"汽车项目。
程杰抓起钢笔要签字，笔尖却自己划出扭曲的符文——与黑伞内侧的文字如出一辙。
墨迹在纸面收缩成球状，滚落到周慕辰刚放下的项目资料上。
《情绪共振在自动驾驶中的应用》——扉页上的标题让程杰太阳穴突跳。
文件第17页被刻意折角，上面印着某科技公司秘密项目的简介，负责人照片赫然是徐雅健身教练生前的工作照。
"程设计师？
"实习生怯生生地递来冰美式，"周总监说您需要提神。
"塑料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，在文件上晕开一片模糊。
程杰突然看清被水迹放大的细节：项目LOGO正是老人雨衣背后的纹样，下方标注着"判官计划"。
旧校区实验楼的霉味里混着鼠尾草燃烧的气息。
苏媛用磁卡刷开气闸门时，程杰注意到她换掉了白天的荆棘纹身贴，现在锁骨处贴着张电路图似的银色贴纸，随着呼吸明灭。
"周慕辰是第二代改造体。
"她将黑伞放入环形扫描仪，屏幕上立刻跳出三维建模，"1947年那批用巫术，1994年改用生物电，现在他们玩纳米机器人。
"伞骨在X光下呈现中空结构，内部流动着水银般的物质。
程杰突然抓住她手腕："你父亲实验室火灾死了几个人？
"苏媛的脉搏在他指尖下骤然加速，锁骨处的电路贴纸爆出火花。
扫描仪发出刺耳警报，黑伞在密闭舱内疯狂旋转，伞尖刮擦金属内壁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。
"六个研究员和三个清洁工。
"苏媛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合成音，"但父亲那晚不在，他在给周慕辰做第七次开颅手术。
"她扯开领口露出疤痕，下方埋着的金属装置正发出红光——与程杰在血色视野中见过的一模一样。
档案室的全息投影自动开启。
1994年的新闻照片在空气中浮动：某孤儿院集体癔症事件，三十七个孩子同时画出相同的伞状图案。
程杰在角落发现年幼的苏媛，她怀里抱着个被马赛克处理的黑盒。
"判官是选择机制。
"苏媛的机械音逐渐恢复人声，"每代觉醒者中只有一人能活到最后，成为..."她的解释被破窗声打断。
周慕辰从通风管跃下，反光的银色瞳孔锁定旋转的黑伞。
程杰的视野瞬间被血色吞没。
这次他清晰看见周慕辰体内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人正形成蜂群思维，而自己血管中有相似的银色物质在奔流——来自便利店那罐啤酒。
两股金属潮汐在虚空中对峙，黑伞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。
"别碰伞！
"苏媛扑向扫描仪。
周慕辰的右手诡异地延长，像液态金属般穿过防护罩抓住伞柄。
接触瞬间，他发出非人的尖啸，皮肤下浮现出与伞面相同的楔形文字，那些符号正在灼烧他的神经网络。
程杰趁机抡起消防斧劈向周慕辰肩膀。
斧刃陷入凝胶状躯体的刹那，血色视野突然切换成俯瞰视角：他看见自己站在巨大脑回沟壑中央，而周慕辰和苏媛分别是左右半球投射的虚影。
黑伞悬浮在脑中央沟位置，伞尖滴落的不是雨滴，是闪着荧光的脑脊液。
"认知过载！
"苏媛往程杰颈部注射冰凉的液体。
世界像被按下快门键般定格，他最后看到的是周慕辰撕下被污染的手臂皮肤，露出下面电缆编织的仿生肌肉，而黑伞的伞骨正一根根刺入自己的脊椎。
程杰在公寓醒来，黑伞安然撑开在床头，伞面星图更新了三颗红色标记。
手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，最新消息来自陌生号码："教练心脏被取走前，我在他健身房柜子里发现了这个。
"附图中是徐雅与周慕辰的合影，背景里某栋建筑挂着"判官计划实验基地"的铜牌。
程杰放大照片角落，呼吸停滞——玻璃倒影中，徐雅举着的手机屏保正是黑伞的素描图。
冰箱上的便签纸无风自动。
程杰扯下来发现是苏媛的字迹："纳米机器人己清除，但伞选择了你。
明晚十点，教练的追悼会。
"便签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："别相信任何人的眼泪"。
浴室镜面突然起雾。
程杰用手擦去水汽时，镜中浮现的不是自己的脸，而是便利店女孩——她穿着病号服，用口红在镜面上画伞状图案，嘴角缓缓淌下黑色液体。
花洒突然自行开启，热水冲散了幻象。
程杰脱衣服时，发现后腰出现了五个针孔状疤痕，排列形状与黑伞顶端的铜帽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