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闭上过眼睛,因为西周的漆黑并非“熄灯”,而像是某种意识中的黑,没有任何光源,也没有方向感,就连他自己的呼吸都像被棉布包裹,模糊、迟缓。
他试图摸索手机,却什么都抓不到。
忽然,一道亮光在他头顶浮现,如同水面上的月光,轻柔而虚幻。
林墨站在原地,整个人僵住。
黑色液体沿着墙角无声流淌,像是有生命的东西,从缝隙中爬出,又渗入木地板的缝隙中。
他不是没见过怪异的东西。
尸体腐烂的恶臭、凶案现场残存的血迹、甚至毒瘾犯了自残的瘾君子,他都应对过。
但从没一种恐惧像现在这样——没有来源,没有解释,无法逃脱。
他低头看那黑液,不像油,不像墨水,更不是血。
它没有腐蚀性,也没有气味,甚至没有声音。
但当你盯着它时,会产生一种极不协调的错觉,就像你的眼球想要移开,而大脑却被粘住。
“这是什么鬼东西……”林墨喃喃,退后两步,脚下地板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。
他猛地低头——地板裂了。
那条裂缝,沿着黑液蔓延的路径,从墙角一首延伸到客厅中央,像是一道细长的、被割开的伤口。
黑液像某种引线,正在沿着这道裂痕,扩散房子的结构。
他突然想起什么,转身冲上二楼,回到母亲的房间。
门还在,床还在,旧照片还在……可照片上的人,眼睛不见了。
之前只是照片模糊,但现在,每个人的眼窝都被黑色涂抹覆盖,连他的童年模样也被抹去眼睛。
他握紧照片,手指触到纸张时,指腹一阵刺痛。
低头一看,照片边缘渗出一点黑液,像是纸张本身开始“出血”。
林墨猛地松手,照片啪地落地,那黑液迅速渗入木地板,扩展得更快了。
“它不是液体。”
他喃喃道,“它是……某种记忆的污染。”
他终于意识到,这座房子本身正在“被感染”。
不仅仅是现实扭曲,而是他的记忆在失控。
母亲的照片、楼梯的裂纹、墙上的涂鸦,都与他童年记忆中的细节对不上——有的被删改,有的被替换,有的则像新生一样,从未存在过。
他冲进楼道,试图拉开大门,但那门纹丝不动,像是被什么力量锁住,不是物理上的,而是……概念上的。
电话又响了。
这一次,不是客厅那台,而是来自三楼储物间,一个他己经十年没上的地方。
***老旧、嘶哑、如同卡带机回放的鬼音:“……你记得我吗……林墨?”
他屏住呼吸,扶着扶手一步步上楼。
三楼的门半开着,里面黑漆漆的。
墙面上原本贴着的年历泛黄脱落,地板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。
但就在灰尘中央,有一条清晰的、潮湿的拖痕。
黑液。
拖痕的尽头,是一只打开的旧纸箱。
纸箱里,躺着一部破损的录音电话机,旁边散落着一堆磁带和笔记本,封面写着他父亲的名字:“林文成 / 回声记录1-17”电话机响个不停,仿佛催促他快点接起。
林墨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。
耳边传来一段模糊的低语—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间杂着磁带转动的沙沙声:“……听着……不要相信你看到的……盒子在你体内……每一次记忆崩坏,都是它在打开……”林墨正要继续听,却听见背后响起楼梯踏板的咯吱声。
有人在上来。
他猛地回头,黑暗中,一只手缓缓抓住了门边。
林墨本能地关掉电话,退入储物间角落,拿起一根铁棍。
脚步停在门口。
沉默了数秒,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——是他父亲的脸,但早己死去十年。
那张脸苍白、眼神空洞,嘴角缓缓扬起一个诡异的笑。
他开口,声音却像是从水底传来:“林墨,我回来了。
你……还记得我吗?”
林墨整个人僵住,喉咙干涩,只能挤出一句:“你……不是我爸。”
男人笑得更深,低声说:“那你是谁?”
他眼前一黑,世界崩塌。
——本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