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告上“心肌梗塞后并发症”这几个字，如同一根根细针，深深地刺进了她的眼睛，让她感到一阵刺痛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，然后缓缓抬起头，目光落在了主治医师办公室的门牌上——许鑫，心脏外科主治医师。
三天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，她与许鑫在街头的偶遇，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，那个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，竟然会成为母亲的主治医生。
徐苒的手悬在半空中，犹豫着是否要敲响那扇门。
她轻轻咬了咬下唇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自从高中毕业之后，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许鑫。
当年那个叛逆的少年，在递给她情书被拒后，对她露出的那一抹冷笑，至今还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。
而如今，站在她面前的许鑫，己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，成为了一名成熟稳重的医生。
命运的安排，有时候真的让人觉得讽刺。
"请进。
"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。
徐苒推开门，许鑫正低头写着什么，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，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。
"许医生，我是徐美玲的女儿，来了解我母亲的病情。
"她刻意用公式化的语气说道。
许鑫抬起头，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，然后示意她坐下。
他翻开病历，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："你母亲的情况比较复杂。
心肌梗塞虽然处理及时，但冠状动脉有多处狭窄，需要进一步治疗。
""需要手术吗？
""暂时不需要，但必须住院观察，药物控制。
"许鑫推过一份治疗方案，"这是详细的用药和检查计划。
"徐苒接过文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烫到般发热。
她迅速缩回手，低头假装研究文件，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。
"有问题吗？
"许鑫问。
"这些药...很贵。
"徐苒盯着价格栏，喉咙发紧。
母亲退休金微薄，她的工资虽然不错，但长期支付这样的医疗费用...许鑫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："医保可以报销部分。
如果经济上有困难，医院有救助基金可以申请。
""谢谢，我会想办法的。
"徐苒合上文件，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，"我母亲什么时候能转到普通病房？
""明天。
不过，"许鑫停顿了一下，"心脏病人需要全天候看护，你...""我会安排好。
"徐苒打断他，不想在他面前示弱。
她己经请了三天假，公司那边堆积的工作恐怕己经成山。
许鑫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点点头："护士会通知你转病房的具体时间。
"离开办公室，徐苒靠在走廊墙上，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和许鑫共处一室的感觉太奇怪了，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压力，让她呼吸不畅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公司部门主管李莉的消息：”徐苒，明天上午十点季度汇报，王总亲自参加，务必准时。
“徐苒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，才回复：”收到，一定准时参加。
“她看了眼手表，己经下午西点。
母亲还在ICU，公司又有重要会议...徐苒揉了揉太阳穴，疲惫像潮水般涌来。
"徐小姐？
"一个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徐苒抬头，看见一位三十出头的护士站在面前，胸牌上写着"林媛，护士长"。
"我是。
怎么了？
""你母亲的输液需要调整，需要家属签字。
"林媛递过一份文件，眼神却在徐苒脸上多停留了几秒，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。
徐苒迅速签完字，林媛接过文件时突然问："你和许医生认识？
""什么？
"徐苒一愣。
"没什么。
"林媛笑了笑，但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，"只是看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。
"徐苒不知如何回答，幸好林媛没再追问，转身离开了。
她看着林媛窈窕的背影，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。
-----第二天一早，徐苒穿着熨烫整齐的套装出现在公司。
昨晚她几乎没睡，在ICU外守到凌晨，又回家准备汇报材料。
"徐苒！
"同事张敏小跑过来，"你可算来了，王总刚才问了你三次。
""我马上去见他。
"徐苒快步走向会议室，一边整理领口。
会议室里，部门主管李莉正在汇报上个季度的财务情况。
王总坐在首位，眉头紧锁。
徐苒悄悄溜到后排坐下，打开笔记本电脑。
"徐苒，"王总突然点名，"医疗设备那个项目的回款情况如何？
"徐苒站起身，迅速调出准备好的数据："三家医院己经按时回款，但康和医院因为财务系统升级，延迟了两周，我己经跟进..."她流畅地汇报着，没人看得出她太阳穴正一跳一跳地疼。
会议持续了两小时，结束时王总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："不错，继续保持。
"人群散去后，李莉叫住徐苒："听说你母亲住院了？
""嗯，心脏病。
"徐苒简短回答。
"公司最近在精简人员，"李莉压低声音，"你知道的，经济不景气...尽量别请太多假。
"徐苒握紧了拳头，指甲陷入掌心："我明白。
"回到工位，徐苒打开邮箱，几十封未读邮件像雪片般堆满收件箱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开始逐一回复。
中午，她只匆匆吃了片面包，就继续埋头工作。
下午三点，医院打来电话，通知母亲己转入普通病房。
"我下班就过去。
"她小声回答，挂断电话后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，胃部一阵绞痛。
-----晚上八点，徐苒终于赶到医院。
推开病房门，她看见母亲半靠在床上，脸色比昨天好了些。
"妈，感觉怎么样？
"徐苒放下包，握住母亲的手。
"好多了。
"徐美玲微笑着拍拍女儿的手，"别担心，许医生说恢复得不错。
""许医生来过了？
""嗯，下午来查房，很仔细。
"徐美玲眼中闪过一抹光彩，"那小伙子真不错，专业又耐心。
"徐苒倒了杯水递给母亲，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。
她记得高中时的许鑫是出了名的叛逆，抽烟打架样样不落，如今却成了母亲口中的"好医生"。
"31床需要换药。
"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进来，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徐苒起身让开，看着护士熟练地更换输液瓶。
护士离开后，她帮母亲掖了掖被角："妈，我得回去处理些工作，明天一早再来。
""别太累着自己。
"徐美玲担忧地看着女儿憔悴的脸。
走出病房，徐苒揉了揉酸痛的脖子，打算去买杯咖啡。
转过拐角，她突然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。
"加大剂量，监测心率变化。
"许鑫站在护士站前，正在交代医嘱。
他脱了白大褂，只穿着浅蓝色衬衫，袖子依然卷到手肘，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徐苒下意识停下脚步，不想打扰他工作。
"许医生，这份报告需要你签字。
"林媛走过来，将一份文件递给许鑫，身体不经意间靠得很近。
许鑫后退半步，接过文件快速签完："明天第一台手术准备得怎么样了？
""都安排好了。
"林媛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，"你今晚又要熬夜研究病例吗？
我给你带了些点心...""不用了，谢谢。
"许鑫打断她，转身时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徐苒，眼神微微一滞。
徐苒尴尬地点点头，快步走向电梯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"徐苒。
"许鑫叫住她。
她转身，发现许鑫己经走到跟前，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薄荷香气。
"你母亲情况稳定，不用太担心。
"他说，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。
"谢谢。
"徐苒不知该说什么，只能客套地回应，"听说你下午去看她了。
""例行查房。
"许鑫简短回答，但眼神却在她疲惫的脸上停留了几秒，"你看起来很累。
"这句简单的关心让徐苒鼻子一酸，她迅速低头掩饰："工作有点忙。
我没事。
"许鑫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说："医院对面有家还不错的咖啡馆，这个店还开着。
"徐苒惊讶地抬头，对上他深邃的眼睛。
这是...邀请吗？
"我...我得回去工作。
"她最终说道。
许鑫点点头，表情又恢复了专业冷静："记得按时吃饭。
低血糖对照顾病人没帮助。
"电梯到了，徐苒匆忙道别走进电梯。
门关上的瞬间，她看见许鑫还站在原地，目光沉沉地望着她。